賭什麼?有什麼是值得用命來賭的?
“他想知道,在你的心裏到底是他重要一些,還是仙子的身份重要一些。即便是過了千年,他仍然不甘心。”他不甘心,不甘心我選擇成為仙子,卻放棄了他。
“我也同樣不甘心。”她不甘心,因為他選擇了我,卻放棄了她。
我呢?我是否甘心?
“我也想證明一件事。”
我心裏泛起不祥之感,證明一件事,就那麼重要嗎?
“證明我比你更愛他。為了讓他明白這一點,我不惜用無藥可解的毒,依他的心意用於你的身上,因我知道他會為你解毒。我也同他一樣想知道你會否為他偷蟠桃。若你偷蟠桃,你不會再是仙子,他卻可以長生。你們兩人便可長相廝守,這是我絕不想看到的情形,但若真的發生了,我卻也無可奈何。但你終於如我所料,你不願舍棄自己的仙子身份,你寧可看著他死。”
我默然不語,我們都會死。人也好妖也罷,即使是仙子,亦是由著命運牽引,當宿命到來之時,又怎能獨善其身?
她笑得歡愉,雙眼更加嫵媚美麗,“可是我不同,為了他,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她揮起手中的匕首,並非是刺向我,而是刺向自己的腹部。臍下三寸,丹田所在之處。有道之人與妖或者是神仙都在苦苦修煉的內丹,就藏在那裏。
她手中的匕首想必是名家所鑄,吹毛立斷,殺人之後刀上也可不留血跡。因而當她用刀切開自己的腹部之時,那把刀仍然是雪亮的。雪亮的刀鋒映著天上的日影雲影,映著地上桃花落盡的桃枝,映著她嫵媚的雙眼,和她眼中淒豔的決絕。
她伸手探入腹中,取出那小小的內丹。所謂內丹,即便是盡心竭力的修煉,也未必能夠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樣子。
但她卻托著內丹伸手到我麵前。不過是小小的一團紅色,閃爍跳躍,似有還無。她笑:“這內丹是千年前他給我的,現在我便還給他。我為他守千年的桃林守千年的內丹,生或是死,記憶若是遺忘,都無關緊要。我隻望這內丹可以救他!”
我咬牙,伸手接過那顆內丹,我終於想起我始終不知她的名字,“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她輕輕一笑,“我叫桃花!”
內丹從她的手中轉移到我的手中,她於瞬間化作輕塵向著桃林之中流散開來。
我托著那丹,丹的熱量輕輕地燙了我一下,原來內丹竟是如此熱的東西,熱得燙傷人的心。
我轉頭,他站在我的身後,我們兩人的目光都停駐在那顆內丹之上。半晌,他方才笑笑,不著邊際地說:“用守宮之丹配合藥物,煉成丹砂,便是傳說中的守宮砂。”
他接過內丹,轉身走回石屋。
我忽然覺得無力,我們如此苦苦相逼,到底又為了什麼?
十二
他果然不曾服用那顆內丹,而將它細細研磨。磨後,他加入了配方繁複的藥劑。當他這樣做的時候,兩隻碩大的守宮便守在他的身邊,靜靜地旁觀。
如今我不再覺得它們醜陋,反而從它們的眼中看出一絲眷戀不舍之情。妖也罷,動物也罷,大抵如同人類一樣,因情而傷,因情而困,這世上最無情的便是神仙。
守宮砂製成,他滴在我的臂上。我問他何必如此?
他笑言:“我想知道你是否冰清玉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