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得猝不及防,裴蘇鼻子險些撞上門板,本打算進屋一敘,這下隻能堪堪停穩腳步。
他覺得長鳶莫名其妙,然而還是深吸一口氣,將心裏的不耐壓住。
裴蘇用指節輕輕叩了叩門。
“初兒,你怎麼了?”
長鳶還在看原主關於裴蘇的記憶。
裴家是有名的書香門第,家風淵博,裴蘇的父親官居正五品國子博士。
裴蘇是嫡長子,未來要繼承家業,所以雲家很滿意這門親事。
昨日裴蘇以拜訪之名前來,被雲初的父親熱情留下,夜裏,便留宿於雲府。
所以裴蘇今日才能出現在此處。
可這男人,來看雲初是假,背地裏與雲雀幽會才是真。
長鳶輕咳一聲,仿著原主的語氣,應付自如。
“今日小女身體不適,難與裴君一敘,裴君還是請回吧。”
“身體不適?”
裴蘇上前一步,隔著門板,能聽他語氣緊張起來。
“可要請郎中瞧瞧?你身體素來不好,當是又著涼了。我現在就去囑咐廚房,給你燉上紅棗燕窩粥,這樣的天氣,正適合喝。”
言辭中盡是情真意切,關懷體貼。
長鳶委婉回應:“裴君,你已在這兒兩日了,就算你我情投意合,但尚未成婚,還是避一避嫌吧。”
裴蘇聽完內心發笑,避嫌?
自建朝以來,北齊民風逐漸開放,避嫌一說,已然淡化了。
裴蘇當她是害羞,仍舊聲音柔和:“那就等正月十五,我租一條船,你帶上要好的姊妹,咱們去看花燈。”
帶上要好的姊妹?
帶誰?
雲雀?
長鳶皮笑肉不笑,用略欣喜的語氣回道:“那便依裴君。”
見門後那人答應,裴蘇鬆下心來,輕咳一聲,吟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初兒,到時再見。”
裴蘇聽見少女回他:“定然赴約。”
單手背後,裴蘇款款離開,走時,他的臉上還帶著笑意,眼中滿是算計——
與雲初相處雖然枯燥無趣,然而她就這點好,聽話溫順,對於他的安排從不多問。
腳步聲漸遠,長鳶抄手坐下,神情淡然。
她指尖點杯中水,在桌子畫了個繁複的陣法。
陣法落成,已然走遠的裴蘇平白無故摔了一跤。
——臉著地,沾了滿身泥水,恰被清掃的丫鬟家丁們看個正著,狼狽至極。
長鳶微微笑了,站在窗邊注視著這一切。
辰時三刻,天已大亮。
原主喜歡安靜,二夫人為她安排的丫頭婆子被她遣散了一批又一批。
所以現在原主居住的梨花苑中,最後隻有兩個負責煮藥的丫鬟留了下來。
留在院子裏的那兩個丫頭愛偷懶,這個時間,她們應該還未睡醒。
長鳶掌心抹掉桌上水漬,站起來。
“先逛一逛雲府,係統,府內地圖給我。”
【是。】
長鳶用青絲帶鬆鬆係住頭發,從櫥子裏找到一件厚披風,穿在身上。
出了屋,寒風滌蕩人間。
這具身體異常瘦弱,要不是長廊設有扶欄,長鳶懷疑自己能被直接刮飛。
現在她走的這個方向,是原主父親雲成傑的居處,立軒院。
瑞雪兆豐年,天子今日特免百官早朝。
年味正濃,立軒閣一大早就熱鬧非凡。
一個老嬤嬤坐在台階上,遠遠看見了長鳶,半攏著袖子走過來,敷衍地行了個禮,厚嘴唇片子張張合合:
“小姐,二老爺跟夫人在教小少爺念字,老爺交待了,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