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張偉說:“有個哥們找我,馬上到,要不就一起喝吧。”
沒過一會兒扁頭到了,坐下來就散煙,一人麵前扔過去一包紅塔山。扁頭客氣打招呼,點頭哈腰地挨個點煙。
“我操,扁頭,混抖了啊。”
“哈哈,吳大哥啊,我現在跟著同學做點小生意。”
“哦,做啥生意。”
“新海市場那邊新開了貨運站,賣把子苦力,扛大個。”
邊上的公安耳語,“這人誰啊。”
“去年勞教剛放了,鬥毆傷人。”
“我操,人渣,我吃兩口就走。”
扁頭目光一撒就知道了,伸腿把包踢到卷毛邊上。卷毛也是場麵人,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說話,他把身前酒滿上,然後端了起來。
“幾位大哥,這是我的小兄弟,現在都在大哥片裏做生意,請幾位大哥平時多照應,來,我先幹了,各位大哥隨意。”卷毛說完把玻璃杯裏麵的白酒全光了。
那幾個公安也麵麵相覷,有人和卷毛比較熟悉,也隻好抿了一口。
那天散席之後,卷毛給每人塞了個紙包,裏麵是一台傻瓜相機。後來幾次再約這幾個公安就好說話很多,慢慢的見麵開始稱兄道弟。
而另一方麵孫勇他們也收斂了打打殺殺的習氣,做生意是個細活。對於大客戶孫勇還打折扣,每次送貨送一個蓋著財務章的條子。攢了十張條子就可以免費運貨一次。就這麼著,快到夏天的時候生意慢慢走上了正軌。
把這邊貨運站的事情收拾清楚之後,這攤事情孫勇交給了張偉辦。一來張偉現在越來越幹練了,另一方麵台麵上的事情張偉出麵比較好。
辦完了這邊,就開始輪到要收拾體育場這邊的小賊了。要是想在體育場這邊紮下根來,就必須攏好這幫小賊。因為這邊是賊的天堂,沒人跟錢過不去。就算孫勇不插手,還是有別的團夥插手,到時候反而起衝突。
就在孫勇團夥緊鑼密鼓張羅貨運站生意的時候,老顧和小四眼之間也沒少開打。老顧的人多,但基本上以盜竊、設賭為生。這些人中能打的不多。小四眼那邊雖然人少,據說現在又有一個叫老根的加入了。這夥人和以前的孫勇團夥差不多,基本以使用暴力為主。他們在城南的水產市場強買強賣,搞得天怒人怨的。但這夥人打架都沒問題,一般人很難打得過他們。
老顧看到孫勇不願插手幫忙,隻好自己動手。他找道上人聯絡,找到了兩個南方過來的混混。據說這兩個混混以前在一個走私團夥裏麵混,殺人不眨眼,在道上極具殺傷力。
“把小四眼幹沉,一人一萬。”
“老板,幹沉是什麼意思,我們南方沒這個說法。”
“就是把他打殘廢。”
“老板,我們一般不打殘廢,這樣有後患。要麼直接把人殺了。要麼就不動他。”
“行,你們看吧,不過有一點你們要牢記,如果公安找到了,我從來沒見過你們兩個,而且也不知道你們的任何事情。”
“這個沒問題,老板,一人一萬五,先給一半。”
那兩人拿著錢之後就消失了,再也聯係不上。老顧氣得罵娘。他在後悔辮子進去之後他應該拉一把,現在一切都晚了,他身邊沒有像辮子這樣的狠角色。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找到了老顧,說是要談一筆設賭的生意。他組織賭客,然後抽頭。這段時間老顧一直東躲西藏的,因為組織兩次對小四眼的圍堵,但都讓小四眼逃脫了。小四眼揚言要卸了老顧的一隻胳膊。道上都知道小四眼這不是開玩笑,他一向說得出做得到。
老顧想了想,這個抽頭生意能做,就和對方約了聯絡方式。對方也說了大概組織多少人,這些人經濟能力如何。
時間定在五月底的一個晚上,車輛由老顧提供。對方領著賭客們攜帶現金到約定地方集中,然後老顧拉著人去賭場。當時的賭場基本上都是設在農村,和村幹部打好了招呼,村口有人放哨。一般人根本別想找到,除非熟悉的人介紹。
老顧先到的,過了一個小時對方的車到了。老顧迎了過去,因為他要和賭客們聯絡感情,這些賭客都是財神爺。老顧拉開中巴車門,表情突然凝固住了。
“老顧,你別怪我,我也是沒法子,我七歲的兒子被他們扣住了。”
十八
“老顧,你別怪他,是我拿槍逼著他幹的,你看看他身上的傷。”
小四眼把那人衣服掀開,整個肋骨傷痕累累,一看就知道是鋼管掄的。
“陳哥,我錯了,我認栽。”
“錯了,沒那麼容易吧,我已經放出話了,要卸你一條胳膊。”小四眼用小口徑指著老顧,老顧感覺自己整個後背都是濕的。
周瘋子一把抓起老顧,把人帶到了樹林裏麵。飛機站在那兒,手指在撫弄一把鋒利的消防斧。
“陳哥,饒了我這次,以後我絕對不敢了。”老顧給小四眼跪下了,他抱著小四眼的腿哭哭哀求。
“老顧,怕啦,從你吃這碗飯那天起,你就應該知道,你肯定不會善終的。我也不會善終,我隻想轟轟烈烈地活一把,其他的不管了。”小四眼目光冷峻。
“陳哥,我求你了,我替我孩子求你了,他還沒上中學,以後我還要養活一家老小。我媽心髒也不好。”
氣氛肅殺凝重,半天小四眼才說話:“行,老顧,看你還像條漢子,這樣吧,我也得有個台階下。你掏三萬塊出來,我就當這次什麼都沒發生過。”
小四眼最後放了老顧。周瘋子一頭霧水地問:“大哥,咋不卸他胳膊。”
“瘋子,你要他胳膊啥用,咱們圖的是錢。”王鋒冷冷地問,他的那張娃娃臉瞬間變得猙獰無比。
“王鋒腦子好使,嗬嗬,這次就是讓他知道厲害。”
“他要是不肯掏錢咋辦。”飛機問了一個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不會的,他想活命,隻能掏錢出來。他能躲一次,但躲不了十次。”
老顧幾天後把錢托人帶給了小四眼。第二天那個以組織賭客為名義把老顧騙過去的哥們找老顧認錯,邊上人要動手,被老顧製止了。
“換上我兒子被那個瘋子扣了,我也會那麼幹,兄弟,我不怪你,不過我的損失你要補充。”
“行,沒問題。他敲了你多少。”
“四萬塊。”
夏天轉眼就到,小四眼在城南水產市場這邊的生意蒸蒸日上。他們這夥人不怎麼動腦子,以強行收購為主,然後壓價傾銷的方式霸占市場。對於敢於挑頭對抗的基本上付諸武力。往往這種混混引起的民憤很大,也容易受到公安機關的重點打擊。
到了夏天,水產生意暴漲,小四眼天天帶著人在市場上麵堵。一般半夜的時候外地的水產拉過來,這樣的貨都是從產地采購運輸過來的,貨主都急於脫手。而批發商也都是固定的,運到之後直接按照約定好的數量分掉。現在小四眼介入了進來,他主要是霸住了皮皮蝦和螃蟹這一塊。到市場的貨必須經過他手,然後他再加價往外賣。這麼一折騰就出了事。
那天又拉過來一冷櫃車貨,這個貨主上次吃過虧,這次存心報複。他自己不出麵,找了外地的混混,帶了一車人過來。等冷櫃車進了市場,小四眼幾個上去就把司機和押車的扣住了。
“大哥,這次貨少,你們全要了我們生意沒法做,得罪人。”
“我日你媽,你就不怕得罪我們?”周瘋子斜著眼睛晃著脖子說。
“哥們,這車貨要是不給我,你能走得掉?”小四眼看著對方,眼睛裏好像蒙了紗一樣,眼神很飄。
“那好吧,你們等著,我到車上拿鑰匙。”對方上了冷櫃車,把門一關,順手摁了兩下喇叭。
事情是突然間發生的,小四眼他們起得早,本來就有點睡眼朦朧的。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後麵的一輛蒙著棚的解放卡車上麵就跳下來三四十人,個個都手持棍棒。小四眼、飛機、周瘋子、王峰、老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打翻了。其中飛機和周瘋子被打得最慘,周瘋子掄著斧子砍翻了兩個人,自己腦袋上麵也被打得血流滿麵。王峰看到這麼多人圍攻就地滾倒,鑽到了車底下。
小四眼渾身是血,圍攻他的人最多,都知道他是頭,擒賊先擒王。
就在一窩蜂的棍棒打到小四眼身上的時候,槍響了,小四眼端著口徑槍,“我操,都給我把家夥扔了。”槍口冒著青煙,邊上有人額頭開了個洞。
“帶著人,快走。”小四眼用槍逼著這些人,然後老根扶著飛機,王峰把周瘋子背在身上連忙離開。
“李娟,你得跟我們一起走,這次案子太大,死了人,公安肯定要排查,雲雲以前在這兒住過,你跟我們到外地避一避。”小四眼安頓好其他人,攔了輛車去找雲雲的女朋友李娟。
“行,我收拾一下。”
“別收拾了,來不及,我身上有錢,缺啥到外地買。”
小四眼跑得很及時,他們剛剛出了B市交界不到半個小時,公安就把路封上了。這是涉槍案件,而且還出了人命。B市的民警緊急動員。搜捕隨即全麵展開。聽到信的B市混混紛紛外逃,以前身上有案子的也落網不少。此後半個多月,B市治安形勢空前好轉。
孫勇是第二天帶著李明亮、李飛外逃的,他們包了輛拉煤的車。“跟我們去山西拉趟煤去。”李明亮付了去的運費,“回來的運費再算,不知道這次要拉多少,你這車能超載多少?”
“我標準載重十噸,拉二十噸一點問題沒有。”
“那就行,你到大東門那邊等著,我們半個小時到。”
李明亮拿出幾件鋼鐵廠的工作服,幾個人故意弄得髒兮兮的,然後把偽造的工作證揣在身上。李明亮想了想,把三個人的工作證又要了回來,放在地上拿腳踩踩,然後弄得皺巴巴的。
車子是承包鋼鐵廠的,再加上工作證,派出所的沒有很懷疑。因為他們留意的是五個人的團夥,而且其中一人戴眼鏡。這些設卡的公安很多都是基層派出所的,市裏的混混不是很熟。
卡車到了山西,李明亮就說先住下吧。他們找了煤窯周圍的招待所住下,一連幾天李明亮都出去說聯係買煤的事情。終於有一天李明亮神情慌張地回來:壞了,我兄弟在這邊賭博被抓了。
“那咋辦。”司機傻了,當時參賭都是重罰。
“我想法子把人弄出來,你看看能不能拉別人的活。”
“那好吧,你多注意點,塞點錢,鬧到單位裏麵工作就沒了。”
“可不是啊。對了,兄弟,你回去這事別亂說,不是好事。”
就這麼著把司機打發走了,三個人鬆了口氣,一起臭罵小四眼。“我操,好好的對付一幫傻比,開什麼槍啊。”
“我聽說,當時把他們幾個圍住了打的,他要是不開槍,那天全進去。”李飛說。
“哈哈,小四眼這下完了,讓公安惦記上了。”
三個人既然到了山西,也就不急著回去了。李明亮想辦法租了個民房,“我們是采購員,老來這邊辦事,住招待所太貴了,不是想給公家省錢嘛。”
“嗯,看你這小夥子不錯,一定受了不少年黨的教育吧。”
“那是,那是。”
民房就這麼租下來了。其實他們身上帶著不少錢,就算是住大賓館都住得起。但三個人都害怕公安查,當時民房很安全,公安一般注意不到。十幾年後再逃亡的時候就不能租民房住了,酒店反而很安全。酒店多數公安不敢隨便查,主要是怕影響酒店的生意,而開酒店的都不是一般人物。民房卻很危險,警察常常半夜一腳踹開,然後大吼一聲:“暫住證。”要是拿不出來,不管身上有沒有案子,全部光著屁股抓回去。
中國在變,世道在變,道上的混混也不斷地更新觀念。
有地方住了心裏就穩定下來,孫勇和李飛兩個人一般不出門,外麵的事情都是李明亮去辦。他們買了個黑白電視機,沒事就在家看電視。這段時間電視台熱播《渴望》,幾乎每個台都放,孫勇和李飛都愛看,屬於一集不落的那種。孫勇經常看得落淚,這讓李飛、李明亮非常不能理解。
“我操,這有啥可感動的,都是寫小說的人瞎編的。”
“操,你懂個**,這是藝術。”
閑了一個多月了,三個人實在悶得夠嗆,就出去玩玩,權當是散心。陸續玩了晉祠、五老峰、五台山、雲岡石窟、壺口瀑布等景點。當時全國旅遊的人還很少,一般都是開會旅遊。為了避免招搖,他們三個都穿著中山裝、布鞋,李明亮穿著中山裝很像幹部。孫勇覺得李明亮適合詐騙。
“嗯,不錯,你比較像個幹部,哈哈。”
三個人在各個景點拍了不少照片,都是拿傻瓜相機拍的。看完了之後哈哈大笑互相取笑,但照片看完了就被燒掉。他們都知道,幹這行的不能留下太多照片。
時間如逝,轉眼到了夏天,他們也把山西好玩的地方逛了個遍。
“風頭應該過去了,明天打電話問下張偉,讓他找找卷毛大哥,打聽一下,最近道上出了啥事。”孫勇沒讓張偉直接去打聽,一來張偉的名聲已經開始響了,打聽起來太招眼。二來張偉在江湖經驗上要比卷毛大哥差很多,讓卷毛去最穩妥。
“你晚上去,等後天晚上我們再打過來。你注意點,這段時間不要和別人起啥衝突。”
第三天晚上,張偉在電話裏麵傳過來一個消息:暫時不能回來,B市最近又發了一件大案子。孫勇從李明亮手裏抓過電話來聽,電話裏麵說得孫勇表情異常得嚴峻,眉頭緊鎖。李飛在邊上糊裏糊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樣驚天的案子能讓孫勇表情這麼凝重。
孫勇放下電話,悶了半晌說出一句話來讓人聽了一愣。
“我操,雲雲真是條漢子。”
十九
小四眼潛逃得不遠,就躲在B市不遠的一個鎮子上。他有個朋友在鎮子上開了個理發店,專賺女人錢。那個時候理發店還比較正規,一般進去都是正經剪頭發的。後來理發店就變了味,很多成了暗娼的窩點。
理發店在街麵上,樓上是他朋友住。總共三個房間,其中一間平時堆放雜物。他的朋友把雜物收拾幹淨,房間用布簾子隔成兩塊。李娟住在裏麵,小四眼他們幾個住在外麵。
收拾完了房間,小四眼的朋友說:“你要是不嫌房間暗就住著,過幾天刷個大白吧。”
“沒事,我們就是過來玩兩天,別費那事了。”
“老陳,沒事別出去,要買什麼我去買。”他朋友很清楚小四眼在逃亡中,而且這些人身上都有傷,一看就知道他們最近曾經鬥毆過。
“這哥們不會有啥事吧。”王峰裝著很不在意的樣子問。
“沒事,我幾年前救過他。那天他差點被人捅死了。”
“因為啥事。”
“有人訛他。”小四眼淡淡一說。但是當年那場架讓他想起來就記憶猶新,他的右胳膊彎子被人用三棱刮刀紮了一刀,差點喪命,直到今天還留有後遺症,胳膊經常不住地顫抖。
在鎮子上住了快一個月之後,小四眼臉上的傷也好了。這天他帶著王峰坐中巴車到距離三十多公裏的鄉鎮打電話。他們住的地方隔壁就有電話,但他們不敢在當地打,怕公安查到線索。
最近小四眼很喜歡帶王峰一起辦事,王峰長得很麵善,除了銳利的目光之外,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混混。小四眼和王峰都長得很帥,但兩人卻有差別。小四眼身上有一種寒氣,王峰看上去卻一團和氣的樣子。小四眼任何時候都是一種冷冷的感覺,甚至讓人有點毛骨悚然。王峰恰恰相反,他笑起來像個天真的孩子,但他是瞬間爆發型。一旦激怒了,他的臉上就立刻變成了很猙獰的表情。
小四眼打了幾個電話,那邊的朋友說已經在托人說和了,對方也是混混,隻要拿出一筆錢,這個事情可以了結。至於公安那邊可能暫時得躲一躲,因為這是槍案,而且還重傷了一個人。小四眼很走運,頭部中槍的那個混混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醒了過來,但這輩子都走不了路了。小四眼想了想,又撥通一個電話。對方一聽出是誰的聲音,立刻讓等等,然後聽筒裏麵傳來沉重的關門聲。
“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在分局那邊把事情壓下來,辦成持械鬥毆,那邊我想想辦法,讓事主不再追究。”
“小陳,這個很麻煩,得推翻口供。”
“我知道,趙處長,這次你一定拉我一把,我這輩子都記得報答你。”
“你不用報答,管住你的嘴就行了,我想想辦法,你這兩天送點錢過來,我打點分局那邊需要錢。”
“行,我明天就派人把錢送過來。”
“你不用送給我,送到西裝那裏,你應該認識他吧。”
“聽說過,但沒打過交道。”
“沒事,我回頭呼他,把招呼打好。小陳,我提醒你一句,出了事不能把朋友都咬出來,不然以後就沒人幫你了。”
“趙處長,你放心,我是啥樣人你還不清楚。”
當天晚上小四眼取出一萬多塊交給李娟,然後說了怎麼找西裝。他們幾個都不能露麵,隻好讓李娟帶錢回去了。
“你把錢給他就走,不要呆太長時間,然後你去雙橋鎮,那裏有個農貿市場,你趕到人最多的時候去,然後趁著人多再溜出來。如果有人跟著你,千萬別怕,就地住下。這個電話你用腦子記住,有什麼事就打這個電話,把事情告訴他,我每天中午晚上各打一次電話問他。知道了吧。”小四眼把沿途需要注意的事情詳細給李娟交待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李娟就坐車回到B市,沒想到小四眼這次把李娟推進了火坑。
西裝是有名的老混混,在城南一帶有點勢力。但他一直以偷賣煙火爆竹和經營溜冰場、收容賣淫為業,別人不和他起衝突,他也不惹別人。但西裝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愛玩女人。
李娟是當天下午找到西裝的,當時西裝正在自己承包的健身溜冰場裏麵喝汽水呢。當時B市很流行一種叫北極熊的汽水,西裝幾乎當茶喝,每天都要喝掉十幾瓶。喝得不斷打嗝,一股碳酸味。
西裝樣子很滑稽,頭發油光發亮,梳得很順的分頭。常年穿著深灰色西裝,雙排扣的,袖口的鱷魚商標醒目異常。看到穿著碎花長裙的李娟進來,當時西裝一愣,他不知道這個身材婀娜的女孩和雲雲的關係,如果他知道,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操,這女的不錯,晚上把她日了。”
“大哥,她看上去不像隨便勾上手的。”
“傻比一個,不知道我有秘方啊。”西裝笑得很邪惡,咧著寬嘴,露出熏黑的牙齒。
李娟在和門口賣票的問著什麼,賣票伸手朝西裝這邊指。李娟款款步子走了過來,西裝看著李娟的身材和臉蛋,感到下身開始發燙。
“你是西裝大哥?”
“嗯,妹子,啥事啊。”西裝一聽這個女人是找自己的,感到今天要走桃花運。
“我找你單獨說點事。”
西裝招呼邊上的兄弟走開,李娟把來意說了一遍,她是按照小四眼叮囑的話說的,沒說自己和小四眼的關係。隻說這個鎖死的手提包是一個人托自己帶過來的,托的人自己不認識。
“你認識小四眼?”西裝問。
“不認識,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李娟說的是實話,沒人敢當麵說小四眼的外號。而雲雲從來也都是以陳哥相稱呼。
西裝有了一種錯覺,麵前的這個女人沒什麼勢力,沒準兒是別人玩剩的女人。當時和混混們糾纏的女人很多底子都不好。後來時代變了,流氓身邊的女人都變成了大學生。
晚上西裝熱情地招呼李娟吃飯,因為是托人辦事,沒什麼江湖經驗的李娟盛情難卻地參加了。席間西裝不住地勸酒,九十年代初,男女之間性交易還不多。很多女人主要靠吃吃飯、跳跳舞勾搭上床的。這樣也造成了社會不安定因素。
李娟卻不過喝了幾杯,然後就頭暈暈的。李娟有點酒量,但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感覺有這麼強的醉意。等酒勁上來之後,眼前一片色彩斑斕,就覺得身體燥熱。眼前的西裝看上去開始搖晃。
那一大片色彩在逐漸擴散,幻化成一圈一圈的光芒,李娟身體本能地開始有了反應。這是春藥在產生作用。西裝兩三下把李娟剝光了,然後推倒在床上。他們是在溜冰場東麵的辦公室裏吃的飯,辦公室裏有張大床。
看著李娟挺拔的乳防和筆直的大腿,西裝覺得自己今天釣上了一個尤物。他用舌頭來回地舔,李娟白嫩的肌膚上麵全是口水,在藥物的作用下,下身也不停地分泌液體。西裝很順暢地就進入了她的身體。李娟好像受到了很強的刺激,深深地吸氣,然後雙腿緊緊纏住西裝的腰部,激烈地響應著西裝的動作。
兩個人動作劇烈,幾乎把床給拆了。良久,房間裏麵安靜了下來。西裝表情滿足地喝著汽水,嘴裏叼著煙,感覺生活很美好。李娟頭發淩亂地躺在那裏,大口喘氣,雪白的胴體上很多咬痕。
完事之後西裝把李娟讓給了他的兩個小兄弟,這個團夥的傳統是女人換著玩。這樣可以打消女人的羞恥感,很多最後淪為暗娼的女人就是這麼一步步被逼得墮落的。
“這個妞不錯,以後可以讓她幫我們掙錢,哈哈,你們兩個進去吧,我去吃碗餛飩去。”
進去的那兩個人加大了藥量,在藥物的作用下,李娟對他們的要求麻木配合。兩個人輪流讓李娟擺出不同的姿勢,整整蹂躪了一個多小時。
西裝吃飽了餛飩往回走,就看到自己的同伴一邊走一邊交頭接耳地議論,神色有些慌張。
“出什麼事了。”
“日,大哥,這下完了。”
“咋了。”
“她是雲雲的女朋友。”
西裝汗都下來了。雲雲在道上是有名的不怕死,這次麻煩大了。
“咋辦?”兩個人緊張的問。
“操,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她。”西裝眼睛裏露出凶光,他覺得隻有這樣才能封了口。三個人回到辦公室,推門一看,裏麵沒有人。地上的外套還在,但內衣不見了。
“沒跑遠,趕緊出門追。”西裝感到了事情不妙。
三個人拎著棍棒攆了出去,就看到前麵路燈下麵一個女人搖搖晃晃地跑。看身形很像李娟。三個人一陣狂奔,就在距離五十多米的時候,一輛綠色警車在前麵停下了。公安把李娟攔了下來,然後往警車上麵扶。
西裝他們幾個都以為這下完了,當晚三個人緊急串了一下口供,然後準備逃亡。
沒想到李娟被公安帶走之後,居然什麼都沒有發生。三個人商量了一下,女人愛麵子,這個事情可能就這麼沉了。本來已經躲到了別的地方,現在三個人又陸續聚到了一起。
“她可能什麼都沒說。她要是說了,雲雲肯定不會再要她。”西裝分析著。
“而且她也沒跟公安說,不然弓雖.女幹加上車侖.女幹,公安這會兒早滿大街抓捕我們三個了。”另一個補充。
“我也是這麼琢磨的,不過小心點,這段時間我們三個住一起,有比同操,有飯同吃,不能分開,這樣雲雲就算是找過來,估計也沒事。”
“那我回頭準備幾件家夥。”
“嗯,準備厚背的砍刀,平時砍人不敢砍死,刀都輕,我們要是遇到雲雲絕對不能手軟,三個人一起砍,稍微一愣就完了。”西裝覺得自己這邊三個人,應該問題不大。
“操,早知道她是雲雲的人,給我八個蛋我都不碰她。”
“說那些有啥用,那天她進來,那屁股,那胸,你能不想幹?”
又是一個來星期相安無事,西裝感到這次的事情有望風平浪靜。
夏天的暑熱一天天地過去,秋風將清涼送到大街小巷。B市的秋天是真正的秋高氣爽,夜空中星光閃爍。整整悶熱了一個暑季的市民都搬出長凳出來涼風、說話。大家忙活了一天,辛苦糊口的普通市民不像那些手裏攥著印把子的公仆那樣大把摟錢,老百姓都掙不了兩個大子,但圖得就是這忙碌了一天後的舒坦。所以當一個不合時令穿著長風衣的人穿過他們的時候,幾乎沒有人注意他,更沒有人注意到那雙冷酷眼眸中的寒光。
這天晚上B市發生了震驚全市的九二四驚天血案。
二十
風衣人靜靜地看著對麵的二樓,那是西裝的暫住地。這幾天西裝和另外兩個都住在一個叫做半條巷的地方,這個地方本來不叫半條巷。後來政府拆遷,前麵半截巷子拆了,而這邊給的拆遷條件太差,所以居民都不肯搬。最後僵持了下去,當地人就管它叫半條巷。
在半條巷裏麵,也窩藏了很多暗娼,到了晚上都穿著開衩很高的裙子,抹著濃妝。當時暗娼還不多,一般都是兼職,白天有其他的事情,晚上掙點油鹽錢。
風衣人就是通過暗娼了解到西裝的下落的,西裝最近在半條巷這邊組織賣淫,一般這種待拆遷的街道裏麵居委會早搬走了,派出所也不怎麼過問。這個地方成為了暗娼生存的搖籃。
時間一分一秒地嘀嗒,風衣人冷冷地看著二樓。一直等到午夜一點多,燈亮了。風衣人從樹陰裏麵閃了出來,快步走進樓道,一樓是西裝的幾個小兄弟在住,都在門口喝啤酒摔撲克。
“西裝大哥在嗎?”風衣人客氣地滿臉堆笑。
“找孔哥啥事?”
“哦,趙處長讓我給西裝大哥帶點東西。”
“東西給我吧。”
“趙處長讓我交到西裝大哥手上,小兄弟,別惹趙處長不高興。”
這句話把那幾個小鬼唬住了,“嗯,大哥,跟我來吧。”
風衣人持槍在手,等上了二樓,一槍托把那個小鬼砸暈了。然後砰地一腳踹在門上,但裏麵門沿子頂著木棍,把鎖撞開之後木門框子裂了,但門卻沒踹開。就聽到裏麵呼拉一陣亂響,然後有人拉開窗子往外跳。
風衣人扒在陽台上看,三個人手持砍刀一瘸一拐地往遠處跑。風衣人縱身跳下,腿上被震得一陣酸麻。
“啪啪。”兩聲槍響,一個持刀人倒地。
“大哥,沒我什麼事。”一張驚恐萬狀的臉,因為驚嚇臉上肌肉已經扭曲,小口徑正指著他的臉。
“傻比一個,老子會信?”
啪,一聲槍響,那張臉被子彈撕得血肉橫飛,腦漿順著水泥地往外淌。
整個半條巷裏乘涼的居民都目睹了這一幕,一個人穿著風衣,飛一樣地追上前麵跑的兩個人。跑到後麵的被伸腳絆倒,然後一槍托砸暈。跑到前麵的被兩發子彈擊穿背部,倒在地上大口吐血。
“你就是西裝?”風衣人喘著氣問,從褲兜裏麵取出子彈上滿。
“我……”
還未說完,地上的人就被槍口頂著眼睛摟了火,子彈把眼球、顱骨完全打爆,紅紅白白地流了一地。
風衣人再回到剛才槍托砸暈的那人邊上,二話不說,掄槍托開砸。不到一分鍾,地上那人的腦袋就被砸爛了,血糊糊的,看上去就像被人一腳踩爆的西瓜一樣。
跟著西裝混的一些小孩追了過來,都掂著刀圍在周圍。他們看到了風衣人揮舞槍托砸人的瘋狂,沒有人敢上。
“看機巴看,再看老子全崩了。”風衣人豎起身子,滿臉是血,都是地上那人腦袋上濺起來的。
小孩們把刀一扔全跑了。
案情迅速升級,種種跡象表明,是慣犯小四眼幹的。B市的公安那一個星期都沒有休息,兩人當場死亡,一人重傷,這是幾乎頂了天的大案,更何況還涉槍。市裏的領導震動,市長拍著桌子罵,這樣的大案不將案犯抓獲歸案,你們幹什麼吃的?
市長很少罵粗話,罵的時候政法委書記不住地擦汗。在一個星期內,市裏所有的娛樂場所和混混們出沒的地方都被過了一遍。道上的很多人稀裏糊塗被抓,短短一個星期,全市無意中抓獲逃犯近百名。其中身上有命案的多達五人。
這幾天市裏檢察院家屬區不停有行跡可疑的人去送禮,全市的混混都在忙碌著。要麼在逃亡,要麼在撈人,要麼在逃亡或撈人的路上。
“西裝這下是比上拉泡屎,大家沒得日了,生意還做不做了?”道上的兄弟有人這麼罵。
這次的公安行動嚴重打擊B市黑道勢力,群眾紛紛拍手稱快,很多案件告破的事主在訂做錦旗。
但攪動起這麼大動靜的導火索,西裝卻幸運地逃脫了。那天別人給他送過來一個郊區的小妞,據說這個小妞口活一流,而且可以夾著玩。西裝興趣濃厚地找到分局的朋友一起帶著小妞去了一個工會招待所。
那天被打死的兩個人都是西裝的手下兄弟,被槍托砸成重傷的那個是福建人,這次過來是為了商量從B市組織女孩子到福建賣淫的事情。結果這次活該他倒黴,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去詢問他的民警無意中發現此人麵熟,很快找人查證。
原來那人也是個要犯,曾經是南方一個拐賣婦女團夥的頭目。那個民警就此立了功,B市報紙用大量篇幅報道了此事:某幹警長期偵查,終於一舉端掉某某團夥,抓獲團夥首犯。在偵查期間,抵禦物質和美色誘惑等等。
西裝在事後被監控起來,公安們輪番審訊,讓他交代和小四眼之間的過節。西裝堅決不吐,他知道弓雖.女幹、車侖.女幹的罪名砸下來,他也難逃一死。西裝關進了看守所,他感到安全了。
進了看守所,西裝就是大爺,他有錢,有錢人到哪兒都是大爺。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有錢人可以買通一切,甚至可以滿大街開車撞人玩。沒錢的想要贏得尊重,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拎著砍刀。
西裝一進去就給號長扔了條中華,“兄弟,我是西裝。”
“哈哈,孔哥,您老來視察啦。下去,趕緊拿毛巾把床鋪擦幹淨了。”號長把號裏最好的位置讓了出來,這個鋪靠窗戶,而且是上鋪。
“嗯,謝謝兄弟,下午我點兩個菜,咱倆喝酒。”
看守所門口就是個飯館,是管教的家屬開的。幾乎所有的飯菜價格都是外麵飯館的五倍以上。西裝要了一桌子菜,還要了兩瓶當時很流行的瓷瓶子汾酒。兩個管教陪著喝的,桌子就擺在號房門口,飯菜香味勾搭著幾個號的犯人看著眼饞。
“小孔,踏實住著,就當來玩的。除了不能讓你出去,你在裏麵隨意。”管教中午剛剛收到西裝塞的五百塊錢,所以什麼事情都好說話。而且今天晚上這頓,也讓他老婆至少賺了三百多。
“哎,咋說呢,大哥,市裏有人看不順眼,沒事就磨嘰。”
“哈哈,你呀,什麼也別說,各人的事情,自己都明白,哈哈。”
其實西裝的苦笑是裝出來的,他知道,隻有在這裏,他才是安全的。
那天下午一直喝到晚上九點多,喝掉了五瓶汾酒。西裝喝得扶著牆狂吐,然後號裏的犯人把他抬回來的。
“像伺候我一樣伺候這個大爺,以後大家都有酒有肉。”號長說。
接連幾天,西裝塞錢的塞錢,請客的請客。和看守所的管教混得都很熟。西裝還會說段子,管教們經常把他叫到辦公室裏麵講故事。西裝很會描述細節,包括他玩過的女人的長相,乳防的大小,腿是否修長,過程、姿勢等等,描述得活靈活現的。聽得管教們津津有味。
十年後,下半身寫作風靡一時,很多管教說,西裝要是寫小說,肯定是個文豪。
看守所裏麵照樣點名、放風。但西裝沒事,他可以到處玩,有時候沒事幹就去管教的辦公室下棋,他棋藝不錯,無論是象棋和圍棋,都鮮有對手。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就是半個月,號裏來了新犯人。其中有個人剃光頭,眼睛很毒,跟誰都不說話。進號子那天被號長帶人修理了一次。
他進來的時候,管教耳語了一下號長:“這個傻比在外麵打人,也不說姓啥叫啥,他說他叫李小二,這個名字絕對是假的。拘留所裏麵現在不敢亂來,你幫我修理修理,一定要把他名字問出來。”
“你放心,我連他抓周的時候抓的是什麼都給問明白了。”
“悠著點,我覺得這個傻比身上有大案子。”
“那是,政府英明,絕對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
當天晚上全號開始集體毆打那個新來的犯人,那人好像沒進過看守所,居然連孝敬號長,唱革命歌曲都不懂。他們用被子包著他打,整整打了半個小時。
“你叫啥?”
“王小二。”
“操,你他媽的到底姓王姓李。”
號長覺得他的權威受到了藐視。號裏的犯人爭先恐後地重新毆打,都想好好表現一番。
第二天一早點名的時候,那個犯人是被人扶著站起來的。
“你咋回事?”管教問。
“我被人打了。”那個犯人說。
“誰打的?”
“不知道,昨天我們都在睡覺,沒人打他。”號長一臉無辜的樣子。
“這他媽的什麼地方,還不老實,是不是政府挽救你,你心裏有抵觸啊。”管教很想上去掄他一個嘴巴,但被他的眼神看住了。管教覺得這種眼神很可怕,他心裏猛地一動,決定去下麵的分局問幾個人。
他誰都沒告訴,請了假到分局找到了自己的同學。
“最近有沒有哪個小混混犯了大案子的?”
“那就多了,前幾天抓了一串。”
“你想想,有個人,長得還挺帥的,個子瘦瘦的。”
“操,那誰知道,你問這個幹嘛?”
“嗯,我就是問問,你想想。”
民警起身從櫃子裏麵翻出個藍本子,說了幾個名字,都是道上顯赫的人物,一邊念一邊兩個人一起搖頭。
“算了,我再去問問吧。”管教起身告辭,臨走的時候扔下一包中華。
“操,又是犯人孝敬的吧。”
“哈哈,誰說的,前幾天喝喜酒,喜煙。”管教告辭,開著偏三輪回看守所。到了門口發現上了三道雙崗。平時都是一個人站崗,今天卻是兩個人,管教覺得一定有事發生。
“出啥事了,老丁。”
“靠,別問了,趕緊進去看看吧,我操,這個月獎金沒了。”
二十一
管教一腦子官司過了崗哨,等到院子裏麵發現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咋回事?”管家抓過來一個人問。
“我操,昨天進來的那個犯人也不知道從哪兒找的一根釘子,兩寸來長的釘子,全紮到另一個犯人的腦袋裏了,從眼睛裏麵紮得,紮完了還使勁在裏麵攪。人眼看著就不行了,剛才叫的救護車,真他媽凶。”
管教傻眼了,沒想到他帶進來的是一個地道的瘟神。
叮咚叮咚,救護車扯著頂燈進了監獄,下來幾個醫生飛奔過來,等到俯身摸了摸地上的血人頸部脈搏之後,又象征性地砸了幾下心髒,醫生搖了搖頭。
“叫殯儀館吧,救不了了。”
救護車扯著頂燈走了。臨走之前醫生告訴看守所的領導,“估計是當場死亡的,釘子我看了,一直紮到底的,估計眼底的視網膜和腦組織都損傷了。這是誰幹的,力氣真不小。”
行凶的犯人被控製起來,腳上戴著大鐐,為了防止咬舌自盡,嘴上綁上了毛巾裁成的帶子。分管看守所的市局領導一個多小時後趕到了,看守所的犯人鬥毆致死,這是大案,對大家都有麻煩。
犯人帶到領導麵前,在燈光下麵,這是一張年輕的臉。盡管臉上被打得有些青腫,但還是能看出,這是個英俊而跋扈的男人。
“你叫啥名字,今天為啥行凶。”
犯人嘴上的毛巾被扯掉,他長長呼了口氣,開口第一句話:“給我根煙,我要最好的煙。”
邊上的幹警看了看市局領導,“給他煙。”市局領導說。像這號肯定判死刑的犯人一般都受到禮遇,因為明知是死,他們如果頑抗的話,就很難壓服。
幾個幹警從身上掏煙,其中一個人的煙最好,是包白皮的紅塔山,這種煙當時市麵上買不到。犯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樣子很滿足,也很沉穩。
案情很快明朗,這個犯人就是雲雲,是本市多起命案的凶手。上次張四寶團夥內部火並,他當街殺死一名慣偷。這次又在郊區打架,被無意中抓了進來。因為看到西裝抽中華,找西裝要,結果兩人由口角引發打鬥,西裝當場死亡。
對於案情細節,這個犯人供認不諱,而且承認前幾天在城南水產市場槍擊一人重傷的案子也是他幹的。
但是這起案件還有兩個重要疑點,是公安們搞不清楚的。一是作案的鐵釘是從哪兒弄來的,據雲雲自己交待,是他把鐵釘夾在肥皂裏麵,塞進**帶進來的。這是個重要疑點,因為雲雲是在鬥毆現場被突然抓捕的,當時他無故在派出所門前打人,被民警帶了回來,然後襲警。這麼短的時間,他怎麼會來得及把鐵釘藏在身上?
二是當時邊上的管教和犯人都證實,凶案是瞬間發生的。雲雲直接從袖子裏麵抽出鐵釘,一隻手拽住西裝的頭發,另一隻手攥住鐵釘直接插進西裝的眼睛。中間並沒有發生什麼口角。
許多年之後回憶此事的人對當時西裝的慘叫聲都記憶猶新。一名老管教是這麼描述那聲慘叫的:“那個聲音不是人能發出來的,太他媽嚇人了。”
“那就不談這個,喝酒,喝酒。對了,那個雲雲還用釘子攪了幾下是不是?”
“嗯,當時我距離他不到十米,完全被嚇傻了,這不是鬥毆,是要徹底殺死一個人。不然不會那麼幹,我記得當時雲雲把釘子拔出來之後一個勁狂笑。”
“真牛比,這樣的人多上幾個,我看咱們非得累死。”
雲雲很快被從重從快處理了,從他身上挖出來幾起大案。雲雲的口供指出,原來懷疑是一個綽號為小四眼的罪犯所犯的案子,基本上都是雲雲幹的,小四眼是從犯。
雲雲被公審的那幾天,有個人摸到了趙處長家裏,手裏端著小口徑。
“老趙,我以前給你的錢,還有四寶哥給你的錢,你今天晚上能吐多少就吐多少,你能不能活命,就看你今晚的表現了。”
“你他媽瘋了。”
“我是瘋了,所以別逼我殺人。”
趙處長家裏兩萬多元現金被洗劫一空,當天晚上李娟也在B市失蹤。
雲雲在辮子出獄後的一個多星期的某天被押赴刑場的。當時他被五花大綁押解出了看守所,據說臉上帶著笑。他站在卡車前麵,身後是兩個武警,怎麼摁他的頭都沒能摁得下去。雲雲高揚著頭顱,穿過了鬧市區。當時混在人群中的雷小凡站在張偉邊上感歎一句:牛比。
雲雲幫兄弟報了仇,為自己女人雪了恨,最後還幫別人扛了案子……。
據說大半年以後,有人在外地的一個小縣城裏看到了一對男女酷似小四眼和李娟。孫勇和李飛收到消息後立刻攜帶槍支趕了過去。他們決心斬草除根,小四眼這種人一旦活了下來,遲早會是個禍害。
但孫勇和李飛趕到那裏之後,當天晚上就回來了,對經過閉口不談。還是在卷毛請客的時候,李飛酒喝醉了,談到了那天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