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黑幫_分節閱讀_3(2 / 3)

“我沒事,你跟大勇先跑。”

李飛手上隻有一把刀,隻好跺跺腳,“亮子,你悠著點。”李飛轉身往孫勇那邊跑去,他也不知道方向,隻能順著槍聲傳過來的方向跑。林子裏麵此時已經能聞到刺鼻的硝煙味道,李飛呼哧呼哧剛跑幾步,突然被人伸腿絆倒在地,緊跟著一把手槍頂在李飛胸口。

“別動。”

“方平,我認得你。”

“認得就好,把刀扔了。”

李飛和方平對峙著,方平的眼神灰灰的,就像死人的眼睛一樣,在他看來,李飛已經和一個死人沒什麼區別了。但方平並不想殺人,他身上還沒有人命案子。重傷致殘的案子都還有辦法買通減刑,惟獨人命案很麻煩。方平這樣的聰明人知道什麼樣的麻煩可以惹,而什麼樣的麻煩不能惹。

“操,你打死我吧。”李飛決心豁出去了,這個時候拖得時間越久,自己的兄弟就越可能脫險。

“行,你牛比。”方平一揚手,槍把砸在李飛的額頭上。同時,李飛的藏刀插進了方平的肋部,緊跟著刺耳的槍聲響起。

第二天,B市的各大報紙都用大量篇幅報道了這起案子。本市公安幹警在懲治黑社會團夥犯罪分子大行動中,當場擊斃兩人,抓獲一人,對犯罪分子形成了有效威懾。報紙上麵還登了被擊斃的那兩個人的照片,分別是李飛和猴王。

長達半個月的全市範圍內的大搜捕開始了,武警挎著衝鋒槍巡邏街頭。車站、機場以及各個主要路口都站著持槍武警,B市成了一張天羅地網。公安機關對B市娛樂場所、旅館、飯店開始了大清查,慣犯紛紛在清查中落網。很多團夥土崩瓦解,道上麵有底子的混混要麼去投案自首,要麼開始潛逃。

王鋒和周瘋子就是在這次的大搜捕中落網的。他們在外地呆了一段時間,估計應該沒多大事情了,就打算回B市。結果剛下火車就被武警攔住了,主要是周瘋子麵相太凶惡。

兩個人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摁倒在地。然後民警在拘留所裏把他們認出來了,他們是幾起鬥毆的參與者,而且涉及帶有黑社會團夥性質犯罪行為,很快被從重從快處理。那段時間B市的混混紛紛落馬,一時間各個檢察院、法院忙得不可開交。一個多月後王鋒他們才被宣判,王鋒被判三年,周瘋子判了五年。

直到宣判的前幾天,王鋒才在看守所裏了解到三二七大案的經過,幾個後來被抓進來的混混道聽途說了此事,是他們告訴王峰的。三二七大案後,城北道上的格局又一次被重新改寫。

關於三二七大案,一般有兩種不同的說法。一種是孫勇在猴王那次伏擊之後,找到中間人約了周老八和劉芳。那時候孫勇和李明亮正打算潛逃,但在潛逃之前,他們想把恩怨了結一下。

另一種說法是兩幫人馬完全是偶遇的,然後引發了三二七大案。但顯然第一種說法更為可信一點。

三二七大案的詳細經過已經很難知道了,因為參與者要麼死了,要麼潛逃中。

不管是孫勇主動約了周老八和劉芳,還是兩幫人馬偶遇,結果都是一樣的。那天在體育場東邊的巷子口引發了槍戰。至於這兩幫人誰先開的槍就不得而知了,但槍戰發生後,二拐當場中槍倒地,方平腿部中了一槍。而槍聲很快引起巡邏武警的注意,巷子很快被十幾個武警堵住。

周老八逃脫了,他逃脫的經曆很富喜劇色彩,武警趕到之後,方平吸引了大家的視線,周老八鑽進了垃圾箱,用垃圾蓋住自己。劉芳很倒黴,剛跑了幾步就被武警攔住。劉芳知道沒辦法反抗,就跪在地上把槍扔了。走過去一個派出所所長上去給他戴手銬,但所長的槍走了火,劉芳當場重傷,還沒送到醫院就死了。後來很多道上的人都說劉芳死得比較窩囊,因為那個所長一直和他關係很密切,很可能是那個所長在滅口。

方平是倒在地上被銬住的,他被捕的時候很平靜。從他出來混的那天起,他似乎就早已知道了會有今天的結局。他的腿留下了終生殘疾。方平涉及販毒、傷害罪等罪行,被判二十年,後來陸續減刑。

在社會上引起很大影響的是那天孫勇開槍拒捕,他和李明亮退到了一間民房,退進去的時候有人說孫勇已經有傷了。武警和公安將整個胡同團團圍住,分局領導趕過去喊話勸說孫勇投降,因為孫勇手上有三個人質。雙方對峙了半個小時,上麵的領導發話,可以采取必要的行動。就在武警打算發起強攻的時候,三個人質都被放了,毫發未傷。分局的領導繼續喊話,但裏麵沒有絲毫的動靜。最後為了避免傷亡,武警沒有朝裏麵硬衝,而是組織朝裏麵掃射。

槍聲震天,孫勇藏身的民房被打成了蜂窩一般。事後據參與包圍的武警戰士回憶,那天至少打了上千發子彈,差不多整個房子都快要打塌了。等到武警踹開房門的時候,看到有個人靠在牆邊上,手持一支五連發獵槍,身上全是血,已經死了。通過辨認,這人就是盤踞在體育場附近的黑幫團夥頭目孫勇。法醫鑒定也證實了這一點,因為孫勇曾經做過闌尾炎手術,另外身上的紋身也可以證明這一點。孫勇的背上紋了一條鯉魚。

家境貧寒的孫勇,最終沒能靠暴力跳出龍門。

但李明亮沒有被抓住,更奇怪的是,孫勇放出來的三名人質中,很快就失蹤了一個。當時場麵混亂,三名人質好像都受到了驚嚇,被送到醫院。失蹤的那個人就是在醫院不見的,他說要去上廁所,民警陪著去的。但在門口等了半天也不見出來,民警進去找了半天沒有找到,而廁所後窗大開,下麵的草地上麵找到了一串最近剛剛踩出來的腳印。

後來道上的很多人都說孫勇很仗義,是他幫助李明亮逃脫的,而當時孫勇身上有傷,肯定逃不了。

孫勇團夥很快瓦解,很多小賊紛紛落網。那段時間宣判大會一個接著一個,很多道上來不及潛逃的團夥都受到了牽連和打擊。二拐救活後判處死刑,後來改為無期。

周老八是潛伏了近兩個月之後才潛逃的,他身上的案子很重,自首的話隻有死路一條,所以他隻能潛逃。

三二七大案後,B市城北治安相對好轉。甚至在那年夏天,本來應該是盜竊、弓雖.女幹、搶劫案件高發的七八兩個月,B市城北都沒有發生太大的惡性案件,發案數量也大大減少。

老顧是在秋天回來的,三二七槍案發生後,他潛逃到了南方。一般這樣的大搜捕最好潛逃避開風頭,因為這些混混沒有案底的很少。老顧在當地組織了幾次賭局。後來和當地的混混發生了幾次鬥毆,老顧的人少,隻好躲避。一幫人坐吃山空,最後打了幾個電話回來問,事隔幾個月之後,B市已經恢複了平靜。

“咋樣?”老顧問。

“沒事,還是跟以前一樣,賭照賭,嫖照嫖。”

“那回去吧,在這邊混也不是個事。”老顧覺得還是回B市比較好,畢竟玩的人頭也熟。

就在老顧回來之後不久,很多外地潛逃的混混也都相繼回來了。老顧招兵買馬,放開手腳大打出手,最後相繼打掉了幾個不入流的小團夥。很快顧哥名聲在道上響起來了,體育場這邊成了老顧的天下。

九三年元旦,一般假期遊客也多,這是盜竊團夥作案最為頻繁的時候之一。元旦當天老顧團夥收獲不錯,成功地偷了十幾個遊客,盜竊金額大約三四千。當天晚上一幫小賊簇擁著老顧到飯店慶祝。

酒席吃到一半的時候,回來一個小賊,臉上有點驚慌。

“顧哥,瘟神回來了?”

“嗯,誰?”老顧夾著一塊雞腿停在空中,他扭頭問。

十、

“顧哥,張偉回來了。”

“操,這下熱鬧了,你在啥地方看到他的?”

“趙癱子的飯館,今天中午剛看到。”

“你幫我約一下,我找他聊聊。”

張偉、辮子、陳宇、雷小凡是元旦前回來的,他們沒錢了,上次走的時候孫勇給的錢早就用完了。打了幾次電話,張偉一直都找不到孫勇和李明亮。本來張偉沒想太多,結果有天陳宇打電話給家鄉的朋友,回來臉色變了。他的朋友對他說了孫勇團夥和劉芳、周老八發生槍戰的事情。

張偉平靜地聽完,眼淚就快下來了。世事難料,不到一年的事情,一切都變了。

“咋辦,張哥?”辮子問。

“先回去再說吧,找找李明亮,我們幾個跟著他混。”張偉靜靜地抽著煙,他最近煙癮很大。

“嗯,替大勇哥報仇。”

“陳宇,你去買幾張票,這兩天的都行,我們這幾天就走。嗯,辮子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當天晚上張偉和辮子兩人搶劫了一家賭莊,這家賭莊辮子踩過點,裏麵長期聚賭,每天都有十幾個賭客。張偉一直沒想動,因為不想惹太多事。現在不一樣了,他們要回B市重出江湖,所以需要錢。

張偉充分發揮出了他驚人而縝密的策劃能力,把搶劫的整個過程籌備的非常周詳。兩個人把工具帶齊後趁著夜色出發了。

賭莊設在市區的一個廠區小區裏麵,是一個兩居室,大的那間是牌九,小的那間擲色子。推牌九和擲色子聲音大,隻能設在最裏麵。外麵的客廳裏麵擺著三桌流水的麻將,誰輸光了誰下桌。設賭的大哥找了兩個打手,平時都坐在外麵。兩居室裏麵還有個小廚房,賭客餓了可以吃飯。但比外麵貴,一碗麵條外加一個荷包蛋賣十塊。賭的人上了賭桌,錢就好像不是錢了。平時花個幾百塊買件衣服都不舍得,但上了賭桌,輸贏幾千塊跟玩一樣。

辮子是先進去的,他玩了一會兒要吃麵條,進去一個打手給他下麵條。辮子等了一會兒,裝著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

“我去交待一下,記得給我放點蔥花。”辮子說完下了賭桌,換了一個人頂他的座。

那個打手一邊看報紙,一邊等水燒開。辮子打了個招呼,慢慢走近了。

“蟑螂!”辮子一指。

“哪兒?”打手湊過去看。

辮子揮拳打在他的喉結上,緊跟著一掌砸在他的後脖子,那個打手無聲地倒了下去。辮子等了幾秒鍾,外麵的打手沒什麼動靜,他這才放心地掏出打火機,在廚房窗戶門口打亮了,來回做了個暗號。

樓下的張偉收到了暗號,緊跟著上了樓,咚咚敲門。

“誰?”打手問。

“我是小雙介紹的。”張偉聲音很鎮定。

“誰是小雙,我不認識。”打手回答,他很警惕。

“大哥,我是小雙,這是我哥們。”辮子滿臉堆笑著說。

打手拉開門,張偉走了進來。那個打手示意搜一下,倒不是怕打劫,主要是怕公安混進來。張偉微笑著很自然地伸手過去找那個打手握手。

“謝謝大哥。”張偉笑得很真誠的樣子,嘴角歪歪的。

那個打手也就伸手過去,本來想禮貌性地握個手。但張偉出手如電,一下子攥住打手的大拇指,用力一拗,大拇指傳來的劇痛逼得那個打手彎下腰去。張偉一隻手控製住那個打手,另一隻手從身後抽出兩把三棱刺刀,把其中的一把扔給了辮子。

“兄弟們,弟弟遭難了,找大家借點錢。”張偉手握刺刀,聲音平靜地說。

“你他媽不想活了。”有個賭客也是混混,他不屑地說,手上握住了瓷杯子。

“大哥,你猜對了,我真就沒打算活著下樓。”張偉說完之後,手一揚,然後重重地一刀紮在彎著腰的那個打手的背上,接近一尺長的刺刀被一下子捅進去一半。血一下子噴了出來,屋子裏的人被鎮住了。

辮子掂著刀把幾張台子上的現金洗劫一空,然後把屋裏的電話線剪斷,每個人身上的呼機全部搜走。臨走的時候兩個人用自行車鏈條鎖把房門鎖死。

第二天半夜,張偉一行人坐著夜間的列車離開了那座城市。列車是往北的,終點站是B市。他們必須馬上就走,昨天搶了將近兩萬塊,當地的混混肯定不會輕易罷休。

列車高速將一座座城市和鄉村甩在身後,由南向北,隨著路程溫度也越來越低。清晨過長江的時候辮子把大家叫醒了,車窗外麵長江滾滾波濤,氣象萬千。

“大好河山啊。”張偉感歎著。

“嗯,毛主席詩詞都寫過,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陳宇接著說道。

張偉很狐疑地看著陳宇,“哈哈,不錯啊,還知道毛主席詩詞。”

“我以前成績還不錯,後來打架打的,不行了。”陳宇撓頭說。

“嗯,你是個有文化的混混。”辮子拍了一下陳宇,兩個人都哈哈大笑。潛逃的這大半年裏,陳宇和張偉團夥的其他人關係已經變得很融洽。

越是往北,越發得寒冷。等車到了B市,已經是第二天半夜了,外麵哈氣成冰。張偉幾個縮著腦袋出了車站,他們沒張揚,收斂著鋒芒潛入B市。

張偉找到趙癱子,他想敲趙癱子一筆錢。上次他打架就是由趙癱子引起的,盡管事隔很久了,但趙癱子一直還欠著這個人情。本來張偉打算讓趙癱子拿五千的,沒想到去了之後,還沒等開口,趙癱子就從收銀台櫃子裏麵取出一大把錢來。張偉冷冷看著趙癱子點數,一句話不說。

“張哥,這有八千七,我給你一萬吧,剩下一千多,你明天過來拿。”趙癱子找了個大信封,把錢裝了進去,這些錢不全是大票,還有十塊、五塊的。

“不用了,這麼多就行,有事找我。”張偉從信封裏麵把小票抽了出來,隻留下了五十、一百的大票。趙癱子的態度讓他很滿意,所以他不想敲得太厲害。張偉和趙癱子出了辦公室,走到外麵的大廳,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吃飯的點,陸續開始上人。

“生意不錯哦。”張偉說。

“一般每天晚上翻兩到三次台。”趙癱子拿不定張偉突然問這句話什麼意思。

“哈哈,沒事,就是瞎問,我估計你這裏一個晚上流水不少於五千。”

趙癱子出了身冷汗,他有點後怕,剛才幸虧沒給五千,不然肯定惹著張偉不痛快。而且他也沒想到張偉眼睛一掃,就把一晚上的流水算出來了。

“張哥,吃兩口再走吧,我陪兄弟們喝點酒。”趙癱子說道。

“行啊,正好我也餓了。”

一直吃到晚上十點多才吃完的,臨走的時候張偉讓辮子出去付了賬。趙癱子客氣地把他們幾個送走,心裏的石頭才算落地。

幾天後,老顧托人到處找張偉,一打聽才知道,張偉連敲了城北這邊好幾個飯館和娛樂場所。這些人都是以前欠著張偉或者是孫勇人情的,現在看到張偉來了,基本上沒人想多招惹,一敲一個準兒。短短一個星期,張偉至少敲到了近六萬塊,這在當時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其中就敲了魏老六。以前孫勇在的時候,魏老六曾經找過他幫忙,打了其他的幾個團夥。

看到張偉進來,魏老六眼睛一亮,這段時間他一直忙著從外地找新的小姑娘過來賣淫。對道上的消息有點閉塞,所以張偉回來的事情他不知道。

“哈哈,小偉兄弟,來,過來坐,那邊有大桌。”

張偉臉色一變,沒人敢這麼叫他,但他臉上沒表現出來。魏老六把張偉、辮子領到邊上的大長條茶幾後麵坐下來,緊跟著,招呼了幾個暗娼過來。

“談點正事,你們幾個先玩,呆會兒再過來。”辮子表情冷峻地把那幾個暗娼攔住了,其中一個叫園園的,一眼就看中了辮子。舞廳搖曳奢靡的燈光下麵,辮子的表情顯得冷峻而落寞。

“老六,找你拿點錢,我剛回來,手頭有點緊。”張偉表情很和氣地說。

“沒問題,你等著。”魏老六招呼一個手下的小混混過來,耳語幾句。混混轉身離開了,停了一會兒,過來遞給魏老六一個信封。

“小偉,這裏麵有一千塊,哥哥最近手頭也不寬裕。”魏老六嘴上客氣,臉上也客氣,但潛台詞卻是看不起張偉。

張偉好像絲毫不在意,笑了笑,然後拍拍魏老六的後背。“大哥,你先忙著,誰都不容易,既然你手頭緊,這錢我不要了。”張偉招呼了一下辮子,兩個人揚長而去。

緊跟著幾天,魏老六身邊始終跟著四五個打手,他要防著張偉。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張偉後來見到他還是客氣地打招呼。慢慢地魏老六就有點看不起張偉了。

“張偉完了,孫勇、李明亮都不在,他折騰不出什麼名堂。”魏老六對自己的手下說。

“嗯,張偉也就是個小屁孩,還能跟大哥玩?”邊上的手下諂媚地拍著馬。

“哈哈,那是,敢跟我玩,玩死他。”

魏老六家住在郊區,但他在市區裏麵有個很大的三居室,是他和姘婦、姘婦生的兩個孩子一起住的。有時候魏老六也去那裏住住,那個姘婦早就人老珠黃了,魏老六對她不感興趣。但魏老六喜歡孩子,他是個好父親,每次回去都檢查孩子的作業,帶上一大堆玩具什麼的。

“我當混混,就是為了我的孩子將來不當混混。”這句話是魏老六的名言。

這天正在吃飯,魏老六的傳呼響了,他用的是當時很先進的漢字傳呼。上麵有一行字:最近注意安全,小心有血光之災,張偉。魏老六沒當回事,在他的眼裏,張偉根本就是個不入流的小流氓。

吃完了飯,魏老六檢查了兩個孩子的作業,然後和姘婦睡覺了。睡前例行公事一般兩個人折騰了一會兒,然後各自翻身自己睡自己的。睡到了後半夜,魏老六感到床上好像濕漉漉的,他突然就醒了。

打開台燈一看,魏老六被驚呆了。

床上一大灘血……

十一、

魏老六差點沒被嚇得叫出來,他輕輕推了推姘婦。

“幹嗎啊。”姘婦嘴裏嘀咕了一句,扭頭接著睡。

魏老六的心這才放下去,姘婦沒有死。他連續晃了幾下姘婦的肩膀,終於把她晃醒了。姘婦揉揉眼睛,頭發蓬鬆著打了個哈欠。

“老六,啥事?啊!”姘婦看到了床上的一大灘血,厲聲尖叫起來。

魏老六一把捂住她的嘴,“別嚷嚷,看看你身上有傷嗎?”

姘婦嚇得抖篩子一樣從床上爬起來,下垂的乳防就好像裝著豆漿的塑料袋般搖晃,她檢查了一下,渾身上下都沒傷。魏老六腦子一懵,他感到事情不妙,這些血可能是他孩子的。魏老六飛快地穿上睡衣,輕輕拉開門,走到他兩個孩子的房間裏麵。他慢慢掀開被子,那兩個孩子都安然無恙,魏老六感覺後脊梁冒出了冷汗,腳步也開始發飄。他又回到了臥室,隻見姘婦正在驚恐地看著自己。

“小孩沒事。”

“老六,都是你作孽,你又得罪誰了。”

“你別問了,再混幾年就不混了,咱們帶著孩子到外地去。”

魏老六點了根煙,靜了下來,他在琢磨這些血是從哪兒來的。想了一會兒,他起身又摸了摸濕漉漉的被子,血還沒幹。這時魏老六突然明白了什麼,這些血不粘手,一般血在半幹不幹的時候摸上去粘糊糊的。他又俯身聞了聞,然後猛地暴怒般將被子扔到了地上。

被子上麵不是血,全是普通的紅墨水,魏老六上當了。

“張偉,你玩得高。”魏老六又想起了張偉的那個傳呼,隱隱地有些後怕,他不知道張偉是怎麼做到的。但事實擺在這裏,張偉的人能夠悄無聲息地進了房子,在被子上麵撒上墨水。如果想要自己的命,應該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自己也就是這條爛命,遲早都是要蹲大獄,但孩子怎麼辦?魏老六想起這些就忍不住打冷顫。

“你明天收拾一下,把孩子帶到你老家去住,我這邊可能得罪仇家了。”魏老六對姘婦說。

“那還得轉學啊。”

“轉吧,你盡快辦,轉學的事情慢慢辦,實在不行花點錢。”

第二天魏老六托人約了張偉。下午張偉到了,一個人來的,而且還空著手。

“兄弟,這兩天我手頭寬鬆了點,這有一萬塊,你先拿著用。”魏老六這次沒敢再喊張偉為小偉了,他覺得自己以前低估了這個年輕人。

“哈哈,謝謝兄弟,以後有事找我。”張偉點都沒點就揣口袋了。

兩個人閑扯幾句,張偉借故走了。看著張偉的背影,魏老六牙根癢癢。

“大哥,咋給他錢了。”

“別問那麼多,我先忍著,總有一天我要收拾他。”魏老六心裏動了殺機。

年味越來越重,眨眼又到過年了。張偉團夥也在道上四麵出擊,他們主要是以在體育場附近收那幫小賊的份子錢為主。那些小賊當中好多以前都是跟著張四寶混的,還有一部分是老顧的人,張偉帶著人劫他們。常常是剛剛盜竊得手,辮子和陳宇兩個左右一夾,用刀一頂,小賊隻好乖乖地拿錢。那個時候陳宇名聲還沒有後來那麼響亮,但辮子已經混得很有名了。

這種事情幹上一次兩次無所謂,時間久了,那些小賊就有了牢騷。因為他們要交兩邊的份子錢,老顧那邊還要交一份。很多人找到了老顧,張偉在體育場這邊慢慢地成了眾矢之的。

平平靜靜地過完了年,什麼都沒發生。

大年初二,老顧約了魏老六。

“老六,我想打張偉。”

“為啥?”

“他找我麻煩。”

魏老六心裏在盤算著,該不該趟這趟渾水,他腦子裏麵快速盤算了一下,最後選擇了沉默。

“老六,你給句痛快的。”老顧有點急了。

“兄弟,我說句不該講的話。咱倆都和他玩不起,咱們都是有地盤有事業的人,張偉無所謂。他打完你就能跑,你還拿他沒辦法。你敢殺他嗎,你要是不殺了他,惹急了他敢殺你。”魏老六說的老顧沒詞了。

兩個人悶頭抽煙,遠處各自帶來的幾個打手縮著腦袋來回跺腳,哈出來的水汽就像霧一樣。

“日,幹吧,我就不信。”老顧把煙頭重重地拿鞋底踩滅了。

“說好了,你要是幹,咱倆就幹,一定要把他殺了,不留後患。”魏老六眼睛很毒,他盯著老顧看。

“咱們兩個合作,不信他有多牛比。”

魏老六精心設了一個局,然後和老顧商量了一下,兩邊的人馬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布置。他們小心翼翼地找了個剛加入團夥的混混,帶話給張偉,大年初六,魏老六老婆過生日,請張偉過來玩。

“行,告訴你大哥,我一定過去。”張偉很客氣地把過來送信的小賊打發了。

隨後張偉帶著辮子找了卷毛,三個人去城南一個偏僻的清真館子吃的,這家館子烤串非常地道,老板叫阿裏,有一手獨到的醃製羊肉配方。張偉很喜歡吃這家的羊腰子,每次都要連吃好幾個。

“阿裏,你烤得真棒,還是你們穆斯林兄弟厲害,我們漢人都不行。”張偉稱讚得很真誠。

“小兄弟,那你就常來,我們回族的習俗是把最好的食物拿給客人的。真主保佑你健康。”阿裏操著生硬的普通話熱情地打招呼。

卷毛發現張偉有個特點,和普通人很客氣,完全沒有道上人的那種鋒芒。張偉又和阿裏寒暄幾句,然後阿裏告辭,離開座位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張偉舉起酒杯客氣地送。

“嗯,這家手藝不錯。”卷毛說。

張偉看了一眼卷毛,然後悶頭喝了一大口酒,眼神迷離,“是啊,這家還是大勇發現的,後來我們就經常過來吃。”

“快一年了,大過年的,明天給大勇燒點紙。”卷毛碰了一下張偉的杯子,兩個人把酒一飲而盡。

第二天一大早,卷毛開著車過來接張偉,他去年買了輛白色的富康,車擦得很幹淨。一行人找到一家壽材店買了黃裱紙和香燭,然後開著車到了郊外。市區裏麵不讓燒紙。

“大勇,別省著,我知道你為兄弟舍得花錢,在下麵也交一幫兄弟。”卷毛點了一疊子紙,火苗很旺,卷毛把紙揚起來,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

張偉眼睛裏麵浸著淚也點著了一疊紙:“大勇哥,下輩子咱們還是兄弟,我還跟著你混。”

“大勇哥,你是條漢子。”辮子第三個燒的,他心裏比較敬重大勇。

隨後陳宇和雷小凡也燒了紙。這一年多,雷小凡長大了很多,身材精幹,目光陰森。雷小凡燒紙的時候很沉默,什麼都沒說,默默地點著了。

“別弄碎了,弄碎了大勇收不到。”張偉對雷小凡說,雷小凡正在拿一個木棍把黃裱紙堆子支起來,這樣火燒得旺,紙能燒得很幹淨。

回去的路上,幾個人都沉默著,收音機裏麵放著一首歌《誰伴我闖蕩》。悲涼的歌聲在車裏來回地砸著,讓每個人都不能自己。直到歌放完了,大家好像還沉浸在那音樂營造的氛圍中。

張偉扭頭對雷小凡說:“小凡,明天你買一下這個磁帶,能記得這個調子嗎?”

“嗯,沒問題。”

張偉點起兩根煙,然後遞給卷毛一根。兩個人一邊看著窗外荒涼的景色,一邊保持著沉默。也不知道停了多長時間,張偉才開口說:“大哥,幫我查個事情。”

“嗯,你說。”

“你查一下,魏老六老婆過生日的酒席是在哪兒辦。”

“行,我回頭找一下開飯館的朋友,他辦酒席,肯定不會找太次的館子。”

卷毛辦事利落,到了晚上張偉的傳呼就響了。張偉到門口回了電話,回來的時候臉上有按捺不住的興奮。當天晚上辮子出門辦事,陳宇和雷小凡都蒙在鼓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初六眨眼就到了,那天城北的東福順飯館很是熱鬧,魏老六的老婆在這裏辦生日。城北道上的混混都雲集這裏,飯館的服務員看到一下子來了這麼多橫眉豎眼的混混,個個都覺得惶恐不安。飯館是上下兩層結構,下麵是大廳,上麵是包間,總共七個小包,三個大包。最大的一個包間叫幸福廳,半下午的時候,魏老六和老顧等人在幸福廳裏麵密謀。

“老六,這是我從外地找來的哥們,他身手很好,叫周強。”老顧指著後麵的一個驃悍的漢子說。

“大哥,叫我強子就行。”

魏老六和強子握了手,然後大家坐下來開始談事。

“強子,這事了結之後,我給你五萬,但你不能再回這個地方。”

“行,這沒問題。你想怎麼辦。”

魏老六深吸一口煙,然後眼睛瞟了瞟周強。“等開始吃了,你到外麵的大廳去,然後假裝進來敬酒,我們就給你介紹,這個是張偉。你借酒勁和他口角,然後拿刀把他捅了,記住,一定要確定把他捅死。另外,他身上肯定不會有刀,這一點你絕對放心。”

“那我怎麼跑?”

“你捅完了就走,後門陳師傅開著車在等你。一個小時後我們才報警,這麼長時間足夠你離開市區,錢,嗯,我先給你一半,另外一半車上有。”

“幹嘛用刀,我身上有槍。”

“不能用槍,用槍案子就升級了,還是用刀吧,放心,到時候這個包間裏麵不會有人幫他。”

轉眼間到了快要開席的時候,飯館裏麵陸續坐滿,很多桌子上麵都坐著老顧或者是魏老六的人,其中很多人身上都懷揣利刃。一場陰謀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醞釀著,歡聲笑語中暗藏著殺機。

十二、

開席不到十分鍾,張偉來了,他穿了件很普通的米黃色短風衣。進門之後喜氣洋洋地打招呼,魏老六的手下滿臉堆笑地過來敬煙,張偉從口袋裏麵掏出紅包到賬台子那邊交了。賬台子把錢一點,然後在禮單子上麵寫上:張偉,禮金一千元。邊上不知情的混混都在佩服張偉出手大方。

魏老六滿臉堆笑地過來迎接,“謝謝兄弟過來捧場,哈哈,樓上樓上,上麵有包廂。”

張偉和氣地跟幾個混混打招呼,然後脫下風衣。邊上一個混混熱情地接過了風衣,用手飛快地一摸,風衣裏麵有個硬物,摸形狀肯定是把刀。混混對魏老六使了個眼色,魏老六知道張偉的刀被下掉了。而張偉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看上去刀棍根本藏不住。魏老六心裏的石頭落地了,心裏想著,“張偉,你這次混到頭了。”

進了包間之後,張偉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首席上。邊上人倒是都沒什麼意見,在他們看來,張偉很快就狂不下去了。

坐下來之後,推杯換盞,一團和氣。喝了不到十分鍾,包間門開了,進來一個驃悍的漢子,看上去好像腳步有點搖晃。

“各位大哥,我過來敬酒。”那漢子一隻手拎著酒瓶,一隻手捏著兩個大玻璃杯。

“哈哈,過來坐。我介紹,這位是張哥,這是顧哥。”魏老六熱情地打招呼。

那漢子也不坐,而是把兩個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然後倒滿酒。他舉起杯子,走到了首席位置的張偉身邊。

“張哥,我敬你。”那漢子還沒等張偉說話,一口氣就把自己的杯子喝光了。然後抹抹嘴,把另外一杯酒遞給了張偉,邊上人開始起哄。

“這杯子太大,我喝不了。”張偉笑了笑,那個玻璃杯是三兩的杯子。

“張哥,你不給兄弟麵子?”

“哈哈,就不給你麵子,怎麼著?”張偉斜著眼睛看,嘴角歪歪地笑著。

那漢子伸手從後麵拔出一個短刀,騰騰地衝了過來。桌子邊上老顧的人配合默契,都閃身讓開道。眼看著刀鋒閃著寒光,他想要就此捅死張偉。

張偉霍地站起來,一把掀翻了桌子,菜盤子、酒瓶摔到地上,一時間一片狼藉。張偉從桌麵下麵拔出一把東洋刀,寒光閃閃。張偉兩三下就把那漢子砍翻在地,脖子上麵鮮血往外噴。那漢子無力地倒在地上,張偉威風凜凜地拿刀指著包間裏麵其他人。

“都他媽別動。”

大家被鎮住了,有人想要掏家夥,噗哧一下,張偉一刀捅在他肚子上。

“聽好了,誰再摸家夥,我就讓他過不了十五。”張偉說完一刀把臨街的窗戶砍破,大家正在錯愕的時候,下麵順上來一把梯子。辮子、陳宇、雷小凡手持消防斧順著梯子爬了上來。

四個人拎著家夥開始往外走,突然地上那漢子捂著傷口從地上爬起來,從腰上拔出手槍。情勢立刻逆轉,那漢子手一抬,槍口對準了邊上的辮子就要開槍。雷小凡見勢不妙,伸手一推辮子。

啪,清脆的槍聲響起。雷小凡肩膀上一片殷紅。

辮子眼睛一紅,舉起斧子掄了過去,哢嚓一聲,那人頭蓋骨被整個砍裂了,血像噴泉一樣往天花板上衝。辮子走過去在他手裏把槍下掉,然後插在口袋裏。一行人揚長而去。

魏老六和老顧驚魂不定地癱坐在椅子上,短短三分鍾時間,沒想到會這麼快。

“老顧,屍體你處理一下,這個事情不能聲張。”

事後兩個人湊了一筆錢給苦主,這件事被壓了下去,沒人想去報案。

那天離開飯館之後,雷小凡被帶到一個郊區醫院進行了治療。傷口很幹淨,是貫穿傷,張偉花了一筆錢堵住了醫生的嘴,醫院沒有聲張。張偉留下一筆錢給雷小凡。

“兄弟,現在出人命了,我們三個去一趟外地。這些錢你先拿著,回頭我們再過來接你,你傷好了之後,就去卷毛大哥那邊,別惹事,好好等著我們。”

“放心吧,張哥。”

張偉他們當天晚上就潛逃了,這次發了這麼大案子,大家估計一年之內又不能回來了。但沒想到,一個月之後,陳宇打電話回來,想像當中的公安大搜捕沒有發生,看來事情被壓了下去。這件事情就這麼輕描淡寫地結束了。

九三年四月初,張偉、辮子、陳宇回到B市,一切風平浪靜,好像都從頭開始了。回到B市的當天,張偉約了老顧和魏老六。

“我是張偉,我回來了,晚上七點,我們在城北十九路公交總站邊上的新疆飯館見麵,你最好一個人過來,你放心,我絕對不動你,你要是不過來,那你就惹麻煩了。”

“張偉,那個地方挨著分局。”

“所以才安全,我們都沒人敢動手,正好能好好說說事。”

“行吧,我過去。”

老顧放下電話,腦門子上麵一頭汗。他知道張偉這次回來是打算要回體育場這邊的地盤了,給還是不給呢?老顧不想過去,但要是不過去的話,傳到道上去肯定會招人嘲笑。再說,不過去的話,張偉能輕易放過他嗎?

但老顧這次猜錯了,張偉約了他和魏老六兩個是談其他的事情。

“老顧,老六,這幾天我想了想,體育場這邊我不過來了。咱們老是來回打也不是個事。”張偉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魏老六一臉的冷漠,老顧臉上的橫肉在微微顫抖。

氣氛如同死一般的冷靜。

“咋樣,給個準信吧。”

“嗯,我琢磨琢磨。”魏老六說。

聽到魏老六這麼說,老顧也立刻開口道:“我也回去想想。”

“那這樣吧,三天內,你們兩個準備好十萬塊安家的錢,我離開體育場這邊,以後也不找麻煩。如果三天內你們兩個沒信,我們就重新打,直到死人為止。”

“行吧。”

張偉走到櫃台結了賬,揚長而去。他讓司機兜了個圈子,然後停了下來,遠遠地看著那家飯館。不大一會兒,老顧和魏老六兩個人分別打車走了,張偉注意了一下周圍,看來他們兩個都是獨身一人過來的,沒有帶其他人。這麼說來,這次魏老六和老顧可能會就範。反正無所謂,本來體育場這邊肯定也站不牢,就算他們不給錢,張偉也不想再碰這一片了。

等到老顧和魏老六兩個都打車走了,張偉拍拍司機,說了要去的地方,出租車緩緩朝北邊開過去。

夜色中的北村大街上華燈初上,盡管街道很荒涼,但道路兩邊這幾年蓋了不少新樓。看著車窗外的景象,張偉感覺無端的疲倦。突然他眼神一亮,路邊看到了一個熟人。隻見路邊走著一個很落魄的青年,一身樸實的衣衫,皮鞋肮髒,頭發淩亂。張偉趕忙讓出租車停了下來,讓司機在路邊等著。

“扁頭!”張偉輕聲地打著招呼,扁頭抬頭一看,表情一下子愣住了。張偉衣服光鮮,神采奕奕,挺擴的小圓領夾克裏麵穿著雪白的襯衣,下麵穿著灰白色的純棉褲子,腳上是係帶子的花花公子皮鞋,看上去似乎有點書卷氣。歲月在張偉年輕的臉上過早地刻上了成熟,讓他笑的時候皺紋有點深。

“張偉!”扁頭表情肅然,目光中好像有很多期許一般。

兩個大男人擁抱在一起,扁頭差點就要哭了。

“走,上車。去時代商城,給你買身衣服再說。”

張偉掏出錢來把司機打發走,兩個人步行往南走,不大一會兒去了時代商城。進去之後,張偉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錢,大約兩千多,不由分說塞給了扁頭。

“先給你這麼多,我身上暫時就這麼多錢,不花完不出來。”

兩個人轉了一圈,買了一身內衣,外套、皮鞋。後來試了一身西服,張偉和扁頭穿上去都感覺效果不錯,於是一人買了一身。

“不錯,我以後就穿西服了,感覺也挺威風的。”張偉對著鏡子說。

“嗯,我也覺得不錯。”

出了商場,扁頭數了數錢,還剩下三百多。“張偉,去洗澡吧,那邊好像有個新開的澡堂子。”

“沒問題,哈哈,待會兒好好蒸蒸。”

在桑拿木頭間裏麵扁頭呆了不到三分鍾就出來了,他不太適應高溫濕熱環境。張偉蒸了半個小時才渾身大汗淋漓地出來,拿一桶冷水往身上澆。扁頭扔給他浴衣,兩個人換上,然後去了休息大廳。張偉打了個傳呼,把辮子、陳宇、雷小凡叫了過來。

不大一會兒,辮子幾個都來了,張偉在門口攔住了辮子。

“身上有錢嗎?”

“要多少?”

“不管多少,全給我。”

辮子從口袋裏往外翻,大概有一千多。張偉點了一下,把小票還給辮子,帶著大票先進去了。臨走的時候張偉對辮子說:“你們幾個待會兒再進來,嗯,等個十來分鍾吧。”

張偉裹緊了浴衣回到休息廳,這時扁頭正在聚精會神看著《貓和老鼠》。張偉一直很納悶,扁頭為什麼這麼喜歡看動畫片。後來扁頭有一次告訴他,小時候父親死得早,母親拉扯四個孩子,因為家裏窮買不起電視機,盡管特別愛看動畫片,但小時候就是看不到。現在有錢了,卻沒時間看,所以一有機會就看個夠。

張偉坐到扁頭邊上,拿起煙盒找了根煙點上,然後推了推扁頭,把錢遞了過去。

“怎麼還有錢,你剛才給過我了。”

“噢,我剛才出門到銀行取了點。待會兒辮子他們幾個要過來,你出來混得早,他們都應該叫你大哥的,你不給錢沒麵子。這錢你先拿著。”張偉也不聽扁頭解釋,把錢塞了過去。扁頭心存感激,暗自佩服張偉心思縝密。

幾分鍾後,休息廳門口進來三個橫著膀子的漢子,裏麵的人紛紛側目。那三個人走過去挨個和扁頭擁抱,大家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扁頭挨個給他們發了錢。

大家胡亂說了一會兒,辮子、陳宇、雷小凡去裏麵洗澡,扁頭、張偉開始穿衣服。

這時突然有人一把拍在扁頭肩膀上,“你這個逃犯。”

扁頭一愣,立刻緊張起來。張偉摸住衣服裏麵的短刀,轉身過去打算開打。這時扁頭看了看拍他的那人,立刻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哈哈,是你啊。”

十三、

“介紹一下,這是張偉,我哥們。這是嚴四化,我中學同學。”

“啊,你就是張偉,哈哈,如雷貫耳。”嚴四化個子很矮,胖胖的五短身材,五官擠在一起,小鼻子小眼睛,透著狡詐勁兒。他殷勤地遞煙過來,遞的是當時很少見的中華煙。

張偉客氣地笑了笑,但他也沒想到,這次碰麵最終讓他在北村一帶崛起。

“哈哈,大家都是兄弟,剛過來?”

“沒有,洗完了,晚上有事嗎,一起喝酒吧。”

張偉正想推托,沒想到扁頭答應了下來,扁頭說:“行啊,哈哈,好久沒一起喝了。”張偉隻好不露聲色地站在一邊。

扁頭坐下來寒暄,張偉打發服務員進去叫辮子他們趕緊出來。一根煙還沒抽到一半,辮子幾個趿拉著拖鞋搖頭晃腦地出來了。張偉讓陳宇過去把賬結了,順便把嚴四化的賬也結在一起。大家出門換上擦幹淨的鞋,分別打了幾輛車找了綠宮飯店的二層開了個包間喝酒。

酒過三巡,扁頭和嚴四化開始敘舊,張偉悶頭喝湯,今天飯桌上麵的雞湯不錯。張偉連喝了兩碗,喝得滿頭大汗。

“服務員,把你們廚師叫過來。”

服務員惶恐不安地叫過來領班。

“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你是廚子?”

“我不是,我是這個樓層的領班。”

“那你過來幹嘛,叫你們廚子過來。”

領班一頭霧水,隻好回去叫廚師過來。其他人也都不太明白,但誰都不敢多問。席間又喝了幾杯,包間門開了,一個戴白帽子的胖廚師走了進來。

“噢,哥們,坐坐。”張偉招呼著,從桌上拿起三五煙敬。

“客氣客氣,先生,找我有事?”廚子有點緊張。

“沒事,我問問,這個湯咋做的,味道不錯。”

廚子這才放心,他想了想,把煲湯的原料和過程說了一遍。張偉聽完了之後複述了一下,他記得很準,幾乎沒有錯誤。廚師走了之後大家都很納悶,張偉看出了大家的疑惑,於是說道:“哈哈,沒事,這湯做得不錯,以後我要是找個老婆結了婚,天天給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