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後來找了辮子,委婉地表示想和辮子見麵吃個飯。
“我現在隻跟兩個人,一個是孫勇,一個是張偉,其他人都不是我大哥。”辮子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因為有傷,陳宇暫時離開了劉芳團夥。他身上有李明亮給他的那筆錢,足夠生活一段時間了。這筆錢陳宇當時沒拿著去醫院治療,他找了個私人診所隨便上了點藥,把鉛彈從腿部取了出來。他很走運,張偉當時並不想把他打殘廢,鉛彈是擦著腿部過去的,主要肌肉沒有受傷。為了省錢,陳宇沒用麻藥,取鉛彈的時候疼得渾身哆嗦。陳宇隻花了一百多塊,還剩下一千多,李明亮給了他一千五。
陳宇晚上一瘸一拐地去菜市場砍了幾斤腔骨和豬肉,他有兩個妹妹,學習都很好。陳宇很疼他的兩個妹妹。他家比較窮,父親早年受了工傷,兩個胳膊被攪進了機器。工廠為了壓事故,象征性地賠了點錢就了事了。當年十五歲的陳宇掂著砍刀找工廠的領導要錢,錢要來了,但陳宇也被判了勞教。他家沒有權勢,一口氣被判了三年。陳宇的父親自殺了,用腳開了煤氣罐死的。工傷之後陳宇的母親就瘋了。出獄之後陳宇找不到工作,自此開始混跡江湖。
盡管陳宇是個混混,但卻是個遠近聞名的孝子,在外麵掙的錢都往家拿。他回家之後給兩個妹妹做飯,燉了一大鍋腔骨。妹妹吃飯,他檢查妹妹的作業,他以前學習成績一直是班裏的前茅。很多鄰居都說陳宇的前途都是被那個領導害了。
“哥,你的腿咋了?”
“沒事,哥幫人家打架,碰了一下。”
“哥,以後別出去混了。”
“嗯,你和三妹念完了大學,哥就不混了。”
“我不想上大學,上學還要錢。”
“二子,不興這麼說,哥雖說是個流氓,哥不糊塗,我從大牢裏麵出來的時候就發過誓,哪怕我殺人、搶劫,我都要把你們供完大學。咱們陳家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
“嗯,哥,你也吃吧。”
“沒事,你吃,哥天天在外麵喝酒吃肉。”
看到兩個妹妹吃肉的樣子,陳宇覺得這一槍挨得值得。
“小宇,來讓媽看看。”陳宇瘋了的母親摩挲著摸著陳宇的腦袋,“今天上學乖嗎,要聽老師的話,以後給媽考大學。好好做人。”
陳宇扭臉過去,他不習慣在家人麵前流淚。
五
九二年初,新春佳節。
B市這年的春節熱鬧非凡,因為明年就要全城禁止燃放煙花炮竹了,所以這年的大年三十整個B市鞭炮聲此起彼伏,濃烈的鞭炮硝煙襯托著純樸的年味。
大年初一,三輛白色的捷達車駛離城市,一路上車輛很少,三輛車很快到了郊區的綠蘿寺。這是一座始建於明代的古刹,在青山的映照中顯得莊重肅穆。周老八和劉芳從兩輛車上下來,一年的打拚爭鬥,兩個人看著這座古刹,似乎在心底都升騰起莫名的落寞。
“周哥,您先請。”
“一起一起。”
兩個人掏過了香火錢,分別買了兩把紅青白把的大香開始供奉。
“保佑今年我的老母親身體健康,我的孩子順利考上重點高中。”周老八把大香舉在額頭,在心裏默默祈禱著,然後緩緩插進香爐,稍稍晃了晃,在確定大香的白把很牢固地插進了香灰中,才鬆開手。
“方平,幫我給錢。”
“是,大哥。”
隻見周老八身後走出一個穿著藏藍色風雪衣的三十歲出頭的男人,長著氣宇軒昂的國字臉,一字眉,彎彎的桃花眼,混跡道上的歲月在他的臉上寫著難以抹掉的痕跡。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大票塞進了功德箱,然後對著功德箱邊上年邁的和尚合十施禮。
“多謝施主同誌。”和尚看到塞到功德箱裏的錢數不少,連忙殷勤地還禮。
這時劉芳也上完了香,掏了把錢塞進功德箱。
周老八招呼劉芳緩步沿著寺廟邊的小徑緩步下山。這個季節草木蕭條,整個山上都是一片枯黃顏色。
“周哥,這個孫勇還挺麻煩。”劉芳拿大衣遮住風點燃兩根煙,把其中一根遞給周老八。
“嗯,他腦子並不笨,現在你的兄弟也和他們幹了不少架吧。這個傻比既然不服軟,現在就隻能把他幹掉。”
“周哥的意思是殺了他?”劉芳眼神一挑,他對殺了孫勇還沒有思想準備,畢竟殺人是大案。
“咋,怕了?”周老八盯著劉芳的臉上看。
“也不是,孫勇下麵還有幾個牛比的,李明亮、張偉,最近冒出來個叫辮子的,醫院裏麵還躺著個李飛。殺了孫勇,他下麵的兄弟非得炸廟。”劉芳慢慢琢磨著,他既要把事情講清楚,又不能讓周老八小看了他。
“這也是,這個叫張偉的啥時候冒出來的,以前沒怎麼聽說過。”周老八對最近城北道上的事情不是特別熟悉。
“日,都是小屁孩,最近剛跟著孫勇混的。”
“小屁孩?那天把你的人全唬住了?哈哈。”周老八放肆地笑。劉芳臉上有點掛不住了,那天在長途車站自己的兄弟被孫勇帶著的人一擊即潰,張偉開槍喝止的經過在道上傳得神乎其神。
劉芳有意把話題轉開一下,“周哥,你為啥非得要體育場這片地方。”
“你就不明白了吧,我現在和忠哥鬧掰了,我打算自己搞貨,自己賣。別的地方都有人占著,這邊本來是老顧的地方,後來張四寶打掉了老顧,現在輪到孫勇了。我琢磨了一下,城北這邊有錢人多,體育場這片交通也方便,四通八達都好跑。如果咱們兩個占住了體育場,以後的財路海了去。”
“不說以後了,現在我的兄弟就要斷頓了,天天打架,都不幹活了。”
“這個沒事,我回頭讓方平給你送點錢。我看還是來個猛的,等猴王從廣州那邊辦完事,咱們想個辦法把孫勇他們幾個一次性打幹淨。”
當時九十年代初,毒品犯罪還在國內剛剛興起。一般來說,常見的毒品為海洛因和鴉片。產地主要是南方,分為國內種植生產和境外偷運兩種方式。後來政府加大了禁毒力度,境外偷運供貨難度逐年增大。
九十年代後期,毒品逐步變成了冰毒和搖頭丸,大量毒品可以通過化工製造的方法生產出來。給公安機關查禁毒品造成了很大的困難。每年都有很多公安幹警在禁毒戰線上以身殉職。盡管政府不斷打擊毒品犯罪,但由於高額的利潤,國內打擊毒品犯罪仍然任務艱巨。特別是冰毒這一類新型毒品的產生,成癮更快,而且一旦成癮,幾乎難以戒斷。
而道上對待毒品的態度也在逐漸改變,最早的一批犯罪團夥主要是盜竊和搶劫為主,同時也慢慢開始涉足收容賣淫和賭博。在當時道上都還不重視毒品買賣,販毒的人很少,吸毒的人也不多。九十年代整個社會發生著巨大動蕩,很多人開始吸毒。很多兩勞釋放人員擇業困難,其中有些人也開始吸毒,為了保證毒資,吸毒的很多人以販養吸。直到九十年代後期,毒品犯罪日益嚴重,更多的團夥涉及到毒品犯罪。政府也下大力氣打擊毒品犯罪,但毒品犯罪的根源仍然是社會問題。
B市過年的習俗是七不出、八不歸,意思就是初七不出門,初八不回家。所以初七那天,原本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變得稀稀拉拉。城北這邊公安分局值班民警本以為這天不會再有什麼事。但在當天下午分局接到群眾舉報,城北的建國路電影院門口發生了大規模械鬥。
這次槍戰可以算作孫勇團夥和劉芳團夥上幾次大械鬥的延續,而且也讓這兩個團夥的爭鬥進一步白熱化。
春節過後,建國路電影院來了一個馬戲班子。二拐和扁頭兩個都愛看馬戲,兩個人帶著幾個兄弟去看著玩。到了門口買票的時候,正好撞見了劉芳團夥的幾個小賊在人群中盜竊。扁頭、二拐走過把那幾個小賊打了,然後身上的錢搜光。打完之後扁頭沒覺得有多大事,拉著二拐繼續買票進場看戲。
不大一會兒,從建國路北邊湧過來一幫人馬。活該扁頭倒黴,被打的小賊跑散後正好碰到了猴王和十幾個人在大街上遊蕩。猴王剛從南邊辦事回來,周老八的兄弟中午給他接風。一幫人喝完了酒正好想惹點事,迎麵看到這幾個小賊。
“候大哥,我被人打了。”
猴王穿著當時很少見的羊毛絨大衣,高挑的個子,脖子上圍著紅圍巾。他眯著眼睛看了看這幾個小賊,“被誰打的?”猴王眯著眼睛看人的時候,目光中隱隱透著殺機,看得那幾個小賊心裏發怵。
“被扁頭打的。”
“操,沒聽說過,不出名的人我不打,要打就打牛比的。”猴王轉頭要走,他年紀雖然不大,但成名較早。他父親四十多歲就偏癱,為了給父親看病,猴王十七歲就開始縱橫在鐵路線上實施盜竊。很多人說他的盜竊財物足夠槍斃兩回了,但八七年入獄後,他關了三年就出來了。周老八幫他買通一個同案犯串了口供,把罪行推到了一個從火車上麵摔死的同伴身上。
這時邊上有人說了句話讓猴王站住了,“扁頭是跟著孫勇混的。”
“孫勇?聽說周哥回來要收拾他,那別等了,我先替大哥辦了他的小嘍嘍。”猴王說,他最近一直不斷聽到孫勇團夥的各種消息。但那幾天周老八回老家看望家裏的老母親去了,所以猴王回來一直還沒和周老八見上麵。團夥爭鬥的事情還是同伴在酒桌上麵告訴他的。
很快建國路電影院門口聚集起七八個人,其中猴王帶著六個人,他沒讓那麼多人跟著,在他看來對付扁頭這樣級別的混混根本不需要那麼大動靜。
他們出來吃飯的時候都空著手,邊上人遞給猴王一把藏刀,刀鋒雪亮。其他人從邊上的建材商店買了幾把瓦刀,猴王把藏刀插進口袋,目光如炬地朝大門口看了看。
電影院裏麵出來熱鬧的音樂聲,這天表演的是西洋馬戲,正在伴奏的音樂是《歡樂頌》。
“啥曲子,挺喜慶的好像。”猴王對同夥念叨一句。
“大哥,看到那邊抱著孩子戴眼鏡的人了嗎,邊上坐著的傻比就是扁頭,他後麵坐著的是二拐。”
“那不慌動手,別傷著小孩,等散場吧。”猴王說完了津津有味地繼續看著馬戲,小時候他也喜歡看馬戲,每次都是父親把他扛在肩膀上來看的。
馬戲表演每場時間為兩個小時,這次表演非常成功,連參加演出的狗熊都感到了興奮,它們出色地完成了連鑽三個火圈的精彩表演。馬戲團的演員們最後集體上台謝幕,下麵掌聲雷動。
人流緩緩朝外麵湧,擠到了在大門口卻走不動了,後麵的人都焦急地夠長了脖子張望。聽說前麵發生了鬥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摟緊了孩子從邊上的側門走了。
鬥毆瞬間發生,但結束得也快,分局接到報警後立刻派出了一輛警車趕來。因為不想在正月多事,警車是拉著警燈過來的。聽到了警報聲,參與鬥毆的人瞬間作鳥獸散。
在分局裏,民警仔細詢問了馬戲團裏負責在門口賣票的,大致了解到了事情經過。
當時散場的時候,猴王站在門口的炒貨攤子邊上,裝著看炒貨。扁頭和另外幾個人簇擁著過來了,正好迎麵和猴王撞上。猴王打架經驗豐富,把炒貨攤子的熱鍋掄圓了砸過去。扁頭和幾個人正慌著躲避,猴王伸手持刀就捅。扁頭腹部中刀捂著肚子就跑,猴王緊追不舍,他穿著風衣跑不快。
扁頭一邊跑一邊大叫,此時場麵混亂,猴王的人和扁頭帶過來的兄弟都大打出手。二拐揮舞著一根三輪車上的鏈條,把好幾個人打得頭破血流的。
猴王正在追趕,突然眼前一花,有個穿著皮衣,身材精幹瘦的漢子截住他一腳絆倒。猴王在地上翻了個滾,起身一擊鞭腿掃了過去。那個幹瘦漢子同時出腿,兩個人幾乎同時踢中對方,也幾乎同時倒地。
電石閃過的瞬間,猴王踉蹌著從地上站起來,順勢一腳把地上的積雪踢過去。那個幹瘦漢子胳膊一擋,風一樣地卷了過來。
血光閃過。
猴王一刀捅在那個幹瘦漢子肩膀上,自己肋部也中了一刀。這兩人一開打都知道對方不是善碴子,所以也都是對準了對方的心窩捅的。
兩個人身子晃了一下,就在握著尖刀打算繼續廝打的時候警燈響了,兩個人看了看對方,眼中都是桀驁不馴的目光。
“操,你等著,老子絕對不饒過你。”猴王說。
“傻比,我等著你。”那個幹瘦漢子一付不屑的表情回答道。
當天晚上猴王讓兄弟們送他到郊區一個小醫院包紮,刀子捅得並不深,開了個兩厘米不到的小洞。
“今天穿皮衣的那人是誰,幫我查查。”猴王一邊打吊瓶一邊吩咐自己的兄弟。
那個兄弟出去打了幾個傳呼,然後回到門診告訴猴王,對方就是孫勇團夥最近新冒出來的混混,叫辮子。
六
這段時間城北的體育場、長途車站附近天天都打得雞飛狗跳的。很多小賊都沒法幹活。
這兩天陳宇沒事幹,就跟著王歡、宋小佳到城北的北村這邊混。那時候北村還剛剛發展起來,隻有幾座孤零零的樓,裏麵都是賣電子產品的。
這天注定陳宇和張偉的命運要再一次產生交集,而這個交集的點,恰恰就是前段時間剛剛和孫勇他們產生種種牽扯關係的雷小凡。
事情還要從雷小凡到卷毛那裏幹活開始說起,卷毛下麵的人時不時欺負點雷小凡。後來卷毛就有意總讓他出來辦事,避開下麵的那些夥計。這天雷小凡結了魚款,半道上讓人拿刀給繳了,完了打了一頓。雷小凡鼻梁被打斷,眼圈發青,眼底出血。
“操,看清楚他們幾個啥樣了沒?”辮子問。
“看清楚了,這輩子都不會忘的。”雷小凡去找了辮子,他想把錢要回來再告訴卷毛。
“走,我帶幾個兄弟過去。”辮子從床底下抽出一把砍刀。
剛到門口,正好張偉帶著幾個人回來睡覺,兩幫人碰上了。
“啥事?”張偉一臉睡意朦朧,他帶著幾個人半夜堵劉芳去了,有人看到劉芳這段時間一直去他的一個姘婦那裏。
“張哥,我幫我弟弟幹點活。”
張偉很警惕,他早就知道辮子和雷小凡的關係,但他覺得這是個非常時刻,所以就插嘴問了一句。
“辮子,別惹事,你先說說,到底啥事?”
辮子把事情經過簡單幾句話說了一下,張偉琢磨了一下,他也好久沒去北村那邊了,他的母校在那邊,緊挨著一個荒廢的花園。
“我跟你一塊吧,正好到那邊玩玩。”張偉從衣服裏麵掏出獵槍放到櫃子裏,然後從床底下搜出一把軍刺。上麵全是土,他找了塊毛巾把軍刺的鐵鞘擦了擦。
“我操,那是我毛巾。”辮子無可奈何地搖頭。
“哈哈,對不住,沒注意,待會兒給你再買一條,哈哈。”張偉拍了拍辮子,然後跟其他幾個人說:“你們抓緊睡覺,晚上我們接著堵他去。”
張偉他們往北村這邊趕的時候,正好要到中午吃飯的點了,他們住在城南這邊一個居民區裏,路上的車輛行人開始多了起來。
而在北村這邊,陳宇三個上午順利地偷了幾個中年人,收獲不錯,三個人每人分了一百多塊。三個人到貫穿北村這邊最大的飯館——火辣川菜館吃午飯,這個館子當時相當火爆,基本上每次去都要等位子。三個人沒事幹,拿了號在長板凳上抽煙聊天。
“這館子估計不錯,人這麼多。”
“嗯,人一般都有這個心理,人越多的館子越是愛去。”
陳宇想起一件事,他妹妹在這邊上的人民中學上高中,正好快到了散學的時間了,他想把他妹妹叫出來一起吃飯。他妹妹正在長身體,而且學習也很費腦子,需要補營養。他妹妹成績好,靠自己本事考上了人民中學,這個全國有名的重點中學。
陳宇在傳達室門口等了一會兒,然後讓其他學生把自己妹妹叫了出來。他妹妹穿著大人改小的褲子,在學生堆裏顯得很寒酸。
“哥,你咋來了?”
“哈哈,走,帶你去吃飯,吃好的。對了,你身上怎麼還穿著這條褲子,哥好幾天沒往家拿錢了,回頭帶你到三安商場買條好的。”
陳宇和他妹妹有說有笑地走到門口,正好看到王歡和宋小佳在門口路邊衝著幾個人陪笑臉。陳宇看了看,他知道出事了,讓當地的團夥找過來了。當時到別的團夥地盤上偷盜是一件很容易引發衝突的事情,陳宇傷還沒好利索,他不想惹事,何況自己妹妹還在邊上。
但陳宇晚了一步,上來幾個人把他攔住,其中一個人手插在口袋裏,口袋鼓鼓的,顯然裏麵有刀。
陳宇冷靜地觀察著周圍,他在想無論如何要讓自己妹妹逃脫。
打鬥是由口角引發的。對方一個人上前就抽了陳宇一個耳光,“操,到這邊擦毛,跑得倒快,給我跪下。”擦毛的意思是指到別人的地方盜竊。
“你憑啥打我哥。”陳宇的妹妹用身體護住,小丫頭很勇敢。
“我操,小婊子,這麼小就出來混啦。”混混一把抓住小丫頭的衣領摟到懷裏,手往胸部摸,一臉猥褻的表情。
“操你媽,你撒手。”陳宇嘴角流著血,他立刻陷入了狂暴,他在懷裏摸刀。
對方七八個人大打出手,沒幾下就把陳宇和他妹妹打翻在地,王歡和宋小佳趁機趕緊跑了。陳宇拚命抱住他妹妹,用身體抱住她,他不允許自己妹妹受到任何傷害。小丫頭發出陣陣啼哭。
這時場麵突然逆轉,人群中走出一個穿黑色駝絨大衣的青年,二十多歲的樣子,略帶書卷氣的臉上猙獰無比。他大步過去從懷裏掏出軍刺,劈臉用軍刺鐵鞘砸過去。在他身邊一個穿著皮衣的漢子掄著砍刀就開打,他們盡管人少,但打起來卻勇猛異常。尤其是那個穿黑色皮衣的,動作幹脆利落,連捅兩人,剛才打陳宇妹妹的那人被他捅在肚子上,血噴了陳宇一身。
這五六個人把對方唬住了,對方不認識他們,被駝絨大衣用刀逼著全部跪在地上。
“有種留個名字。”打陳宇妹妹的那人捂著肚子問。
“我姓操,叫操你媽。”駝絨大衣抓住他的衣領拽起來,把他的頭頂往電線杆子上麵撞。沒幾下那人頭頂就撞開了,血線順著臉往下流。
“說,服不服?”駝絨大衣揪住衣服領子問。
那人正準備說:“不要打了。”結果剛說出個不字,就被駝絨大衣一個肘拳打在臉上,駝絨大衣一手拽著衣領,一手抓住他的腰帶,把他腦袋繼續往電線杆子上麵撞。又撞了幾下,手一鬆開,那人倒在地上,嘴角往外吐白沫。
駝絨大衣指著他罵:“老子最煩別人不尊重女人,尤其是打女人的傻比。”
陳宇這時認了出來,駝絨大衣正是張偉,邊上那個穿皮衣的是辮子。張偉走過去拍了他一下,把他從地上攙起來。“老顧,我們先走。”張偉說著陳宇說。
辮子警惕地環顧一下四周,然後走過去把那幾個人挨個補了一腳。辮子出腳凶狠,都是踢在麵部,把那幾個小賊踢得哭爹喊娘。
當天晚上陳宇堅持請客,他不想欠張偉人情。
“我知道你就是張偉,上次打我腿的就是你。”
“沒事,這個仇你應該記著,你隨時可以報仇。我今天幫你不是衝你,是衝你妹妹。”
“謝謝張哥。”陳宇起身一飲而盡。“張哥,你打我那槍一筆勾銷,就衝你救了我妹妹。”
張偉在猶豫,他在想喝完這杯酒就算完事吧,他不想和陳宇走得太近。“陳宇,下次我見你還照樣打,你見我也別客氣,咱們兩個相互都不欠著。”張偉也一飲而盡。
這時辮子傳呼響了,留言是孫勇留的,傳呼是中文機,上麵隻說有急事,辮子打了個招呼出門回電話。
“等辮子回來,你再敬他一杯,今天的事情就算完事了,我們晚上還有事。”張偉點上一根煙說。他故意沒有給陳宇散煙。
十分鍾不到,辮子回來了,他臉上很平靜,甚至平靜得有點不自然。
“張哥,出事了,你中午打的那個人死了,全城的公安都在搜捕老顧。”辮子平靜地說。
“我操,他怎麼那麼不經打。”
“大勇哥剛才說找個車連夜把我們幾個送走,現在出了人命,要去外地躲段時間。中午我們過去的幾個,都得去外地。”辮子一把抓過雷小凡,“操,都是你的這些破事,你知不知道,你的破事連累了張哥。”
“張哥,我幫你頂案子吧。”雷小凡看著張偉,一臉凜然。
“頂個吊,這是人命案子。”張偉擺擺手示意辮子撒手,他拿煙的手明顯有點顫抖。
“張哥,都是我的事情,我他媽的不是人。”雷小凡說著說著拿起酒瓶要往腦袋上敲。
辮子手一翻,酒瓶就被他奪過去了,扔到牆角砸了個粉碎。
“陳宇,這次的事情還得連累你妹妹了。她這幾天不能再去上學,可能有危險。”張偉聲音有點發抖。
“可能沒事,她當時沒穿校服,我家窮,買不起。”
張偉摁滅了煙頭,他眼色示意了辮子一下,然後對著陳宇說:“嗯,你也跟我們到外地去,不是信不過你,你要是到劉芳那邊說漏嘴,我就完了。”
陳宇霍地站起來:“張哥,我好歹是條漢子,你是幫我才幫出了事,我要是點你,我不是人養的,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殺了我。”陳宇的額頭上麵青筋直冒。
“不是不信你,你先坐下,我看這樣吧,今天中午在場的人都和我一起去外地躲一段時間。等這個風聲過去再說。”張偉有點拿不定主意,他心裏也很亂,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當天晚上,孫勇找來一輛麵包車,把他們一行人全部運到了外地。跟著張偉過去的那幾個小賊送到了一個地方,當地有個團夥收留了他們。張偉、辮子、雷小凡、陳宇四個都不會偷,孫勇給他們送了一筆錢,讓他們在上海邊上的一個小城市住下,等待這邊消息。
沒想到這一住就是近一年,張偉團夥也自此形成……
七
很多年以後,曾經親眼目睹當時孫勇團夥和劉芳、周老八團夥械鬥的人至今都記憶猶新。那一係列械鬥也為B市大規模械鬥畫上了一個血腥的句號。械鬥的各派都損兵折將,最後相繼退出了曆史舞台。此後B市的道上進入了黑幫和不法官員勾結的新階段。這種變化被道上的兄弟戲稱為改革。
那段時間整個中國進入了一個特殊的曆史時期,工人下崗,醫療改革,教育改革,房地產價格高速猛漲。普通老百姓住不起房子,看不起病,念不起書。很多人感慨B市不再是一個適合好人居住的城市。無權無勢又找不到工作的人慢慢地開始混跡江湖。
另一方麵,很多兩勞釋放人員和下崗工人成為社會動蕩的隱因,其中一部分被生活所迫步入黑道。盡管政府下大力氣懲治有組織犯罪和黑社會性質團夥,但收效甚微。
而改變B市道上新秩序的這一係列械鬥的起點還是要從猴王那次被辮子捅了說起。幾天後辮子隨張偉潛逃外地,孫勇團夥實力大減。猴王緊跟著組織了幾次大圍堵,雙方都動了槍。
中國這樣的國家,本來就隱藏著很多動亂不安的誘因,所以一旦發生槍案就很容易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視。但殺紅了眼的這三個團夥已經決心來一場大火並。
張偉走後沒幾天,猴王組織了三十多人,手持棍棒、刀斧對孫勇團夥進行了襲擊。那天孫勇正好和李明亮從城南的一個浴室出來,身邊跟著七八個兄弟。隻見馬路對麵開始放槍,是猴王搞來的自製獵槍,精度不行,但槍聲卻很響。
孫勇看到馬路對麵殺過來一溜人馬,立馬拉著兄弟們退進了浴室。裏麵的混混個個惶恐不安,少數人開始在翻家夥,因為誰也搞不清楚是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公安過來抓人了,估計又他媽發了大案子。”孫勇喊了一嗓子。當時浴室裏麵身上有案底的混混都慌了神,很多人從正門往外衝,被猴王帶過去的人誤打了。借著這個機會孫勇帶著人砸開了浴室後麵的鍋爐房窗戶欄杆。一行人跳了下去,鍋爐房後麵是一家機床廠,這段時間瀕臨倒閉,廠區裏麵隻有幾個值班的。
“你們哪個單位的?”值班的問。
“刑警隊的,快把門打開,你們廠裏麵有人盜竊,我們的同事都在門口。”孫勇掏出手槍晃了一下。那年頭身上有槍的人不多,所以值班的沒想那麼多,把廠區的大門打開,孫勇他們趁機跑了。
撲了空的猴王一時有火沒處發,帶著人直奔體育場附近,把孫勇團夥經營的三家貨運站洗劫了,搶了一萬多塊。三個店鋪被一砸幹淨,七八個兄弟被打成重傷。
“操,今天過來的那人是誰,找個人查查。”孫勇當時離得太遠,沒看清楚猴王的模樣。
“大勇,今天有點懸,這幫傻比也有槍了。”
“嗯,確實麻煩,回頭我的槍你用,我用五連發。”孫勇把手槍給了李明亮。
當天晚上,孫勇、李明亮、扁頭、二拐帶著十幾個兄弟襲擊了劉芳姘婦住的地方。劉芳不在,但正好遇到方平和五六個人路過。兩幫人一碰麵就開打,孫勇開槍打傷兩人,方平扭頭就跑。孫勇手上的獵槍打近不打遠,方平僥幸逃脫了。但剩下的三個人沒那麼走運,被連捅數刀,其中一人送到醫院搶救了三個小時。
“怎麼樣?”劉芳問方平,畢竟方平是在找自己的路上被打的,劉芳有點過意不去。
“前腳送到醫院,公安後腳就到,那哥們是個逃犯,當場被銬在急救台子上了。”方平憤憤地說。
“真他媽折騰,早知道就不和孫勇他們打架了。”劉芳有點後悔。
“可不就是折騰,現在不打也不行了,操,這次不死幾個人事情完不了。”
過了一會兒周老八也到了,他是從床上被傳呼叫醒後趕過來的,現在出了事他不好不過來看看。
“方平,你沒事吧?”
“我沒事,差點挨了槍。”
“我看看,實在不行花筆錢,找人幹掉孫勇他們。”周老八覺得這麼折騰下去不是辦法。因為豢養打手也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大哥,現在還不能找人,要牛比就是自己牛比,找人沒用,還被道上人恥笑。”方平有意要報仇。
“那行吧,你找下猴王,你們兩個想個辦法,盡快把孫勇打掉。”
“行,明天我找他,我呼他了,他沒回。”方平聳聳肩膀,樣子很無奈。
“那個傻比估計又去賭了。”
猴王那天其實不是去賭了,而是去他女朋友何莉家送錢去了。平時猴王基本不顧家,因為他身上背著案子,如果回家的話,不知道哪天就被公安摁在家裏了。所以他一般都是把錢送到女朋友家裏,由女朋友幫他照顧家人。
“寶貝,想死我了。”何莉在樓道裏麵抱住猴王,兩個人的嘴唇急促地吸在了一起。
“老婆,我呆不了多長時間,錢你拿著,過幾天我再找你。”猴王依依不舍地推開何莉,從大衣裏麵拿出一包錢。
“寶貝,你是不是又出事了,我聽說你和孫勇他們打起來了,你還被捅了。”
“我沒事,這兩天就把孫勇他們打掉。”
“嗯,寶貝,你千萬小心,多為我想想,多為孩子想想。”何莉身上已經有身孕了。
“行,我現在就走。忙完了這些破事我帶你去秦皇島玩。”
“得了吧,你都說了幾十遍了。”
“老婆,這次是真的,我答應你,一定帶你出去玩。”
沒想到這次是猴王和何莉腹中孩子的永別。
看著猴王遠去的背影,何莉也轉身離開樓道。他們會麵的地方選在何莉家裏馬路斜對麵的小區,這樣可以避開耳目。但猴王沒想到他過來的時候被人跟蹤了,跟蹤他的是王峰和周瘋子。他們兩個本來是好奇,因為猴王是一個人出來辦事的。他們想著猴王可能是去見什麼人,於是就攔了輛車跟蹤猴王。
“師傅,跟著前麵那輛出租。”
“你們幹嘛的?”出粗車司機警惕地問。
“那個瘦高個是我姐夫,我懷疑他外麵有個情兒,現在帶著我兄弟去抓現行。”王峰反應很快,隨口撒了個謊。
“不錯,這樣的人確實需要抓。”司機說,剛才王峰塞了一張大票給他,司機心情很愉快。
等看到猴王走遠了,王峰和周瘋子遠遠跟上了何莉。王峰眼睛發亮,他是看上何莉身上的錢了。
“有錢沒有。”周瘋子一邊跟著王峰一邊問。
“操,小點聲,別問了,肯定有,我看到了一個包。”
王峰悄悄解開腰上纏著的鏈條鎖,他隨身一般都帶著,主要是為了防身。
“瘋子,一會兒我過去勒住她,你砸磚頭,要一下把她放倒。千萬別讓她看到你長啥樣。”
“你放心吧。”周瘋子穿著短軍大衣,這種大衣有個特點,就是領子下麵有一個橫著的布條子,可以牢牢扣在另一邊領子上。這樣一來大衣的領子就能豎得很高,完全把臉擋住。
王峰跟著周瘋子一起也把大衣領子豎了起來,然後踮著腳尖快速接近何莉,這樣走路聲音很小。何莉剛聽到動靜,沒待回頭就已經晚了。王峰的鏈子鎖牢牢勒住了她,讓她喊不出來。周瘋子搶上一步,掄著磚頭砸了上去。
周瘋子連砸了三下,何莉身子軟了下去。王峰探了一下何莉的鼻息,人應該是暈過去了,但沒有死。這是搶劫中很重要的一環,如果事主死了就很麻煩,案件迅速升級,抓住了難逃一死。如果人沒事,往往報警都不會報。
王峰和周瘋子迅速把何莉懷裏的包奪走,看著躺在地上的何莉,周瘋子心裏有點心猿意馬,他好久沒碰女人了。
但王峰把他拉走了,王峰說:“你當你是領導啊,是個女的就能上。”
兩個人走出小區,快速穿過了幾條街然後打了出租離開。在車上打開包一看,裏麵足足有兩萬多,兩個人一陣狂喜。第二天坐車到外地躲了起來。這次動的是猴王的錢,可不是好玩的,而且打了猴王的女人,這如果傳出去,足夠要了他們兩個的命。
何莉被晚上鍛煉的老大爺發現了,一頭的鮮血。老大爺把兒子叫起來,匆忙把何莉送到就近的醫院進行急救。因為走得匆忙,兩個人身上都沒帶錢,但醫院還是進行了急救。那個時候醫院還很純樸,如果換到今天何莉必死無疑。
猴王直到第二天才趕到醫院,看到猴王進了病房,何莉立刻哭了出來。
“寶貝,我們的孩子沒了,是個男孩。天啊!”何莉失聲痛哭。因為腦部缺氧,何莉送到醫院後胎兒就小產了,是一個五個月的男性胎兒。後來何莉終生未育。
猴王陷入了瘋狂的暴怒,他感覺到一定是孫勇幹的。他眼睛裏血紅血紅的,努力遏製住自己,不讓眼淚流下來,他在心裏暗暗發誓要殺掉孫勇。
王峰和周瘋子無意中改寫了道上的曆史。
八
第二天一大早,街麵上還下著大霧。那天的霧特別大,B市通往外地好幾條高速公路都關閉了。整個B市的大街上好像被溶進了一塊巨大無比的毛玻璃一般,隔著十米遠就幾乎什麼也看不見了。車輛不斷地摁喇叭,很多司機索性把車停到了路邊。
猴王和方平兩個帶了七八個人堵截孫勇,他們前幾次堵截都沒有成功。孫勇好像有一種天生的本能一般,能夠感知到潛在的危險存在。殘酷的叢林法則迫使每個在道上的混混都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他們把堵截的地點選在孫勇另一個暫住地附近的餛飩館外麵。當時那一片還是郊區,除了民房之外幾乎沒什麼建築。一大片楊樹林子的盡頭是狹窄的街道,餛飩館正好在路口,孫勇他們每天習慣在這裏吃過早飯然後打車到市裏。
本來在楊樹林這邊進行伏擊是有很大勝算的。因為猴王和方平在道上並不是無名小輩,他們顯赫的名聲背後是成功作案多起的累累血債。單就道上混的經驗來說,猴王和方平並不比孫勇他們幾個差太多。但那天一個聯防隊員幫了孫勇一把,而且是很無意中幫的。
孫勇租住的是一個農家院落,裏麵有一個三層小樓,孫勇租的房子在三層。這個房子主要是給李飛養傷用的,孫勇買了台舊電視,找了個小賊照顧李飛。一口氣住了兩個來月,李飛的傷好得差不多了。
“大勇,我想到市裏玩玩,天天窩在這看電視,看著電視台那幾個主持人的臭臉就煩。”李飛說。
“咋了,人家是明星,你還想看啥。”孫勇知道李飛想幹嘛,李飛想要女人了。
“操,天天見著那幾個鳥人就來氣,就看著那幾個鳥人晃悠,個個長得像馬臉。”李飛一邊撓頭一邊發牢騷。
“哈哈,我看你倒是像馬臉,嗯,上午跟我們到市裏玩吧。”孫勇話剛說完,李飛臉上就樂開了花。
但孫勇、李明亮、李飛,還有兩個小賊剛走到街上就惹了麻煩。過來一個胳膊上戴紅袖章的把李飛攔住了。
“有暫住證嗎?”紅袖章攔住李飛問。他們幾個就李飛麵相最凶惡,穿得也最差,是一件普通的軍罩襖。孫勇、張偉、李明亮到哪兒穿得都講究,很少有人攔他們。
“啥玩意?”李飛一頭霧水,不過他不是被紅袖章唬住了,一般蹲過大牢的人都能沉得住氣。
“暫住證,拿出來。”紅袖章誤解了李飛的表情,以為他蒙住了對方。
“啥暫住證?”李飛被問得很奇怪,他一直蹲監獄,戶口早沒了,連身份證都沒有。
“沒暫住證,那跟我走一趟。”紅袖章伸手去拉李飛。
“幹啥,鬆手!”
“你個小老百姓還敢跟我牛比,老子不信製不了你!”紅袖章從大衣後麵摘木棍,當時的聯防隊都發一種紅白油漆相間的木棍。
顯然紅袖章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和李飛動手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更何況是掄棍子。李飛臉上的橫肉一擰,目光陰森,身影一晃之間,紅袖章就表情很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剛才李飛一抬膝蓋,猛地撞在他的睾丸上,一陣鑽心的劇痛讓他尿了褲子。緊跟著李飛劈臉一拳就把紅袖章打翻在地上。
“傻比,還要暫住證嗎?”李飛一腳踩住紅袖章的胸口問。
紅袖章痛苦地搖搖頭,他感覺自己的睾丸好像被撞碎了一樣,又像是烤火時被火鉗燙了一般,火辣辣的疼痛。
“操,以後說話不要這麼牛比,明白了嗎。”李飛意猶未盡地飛起一腳,把紅袖章的鼻子踢破了,然後揚長而去。
“李飛,你淨惹事。”孫勇皺著眉頭,他已經伸手到口袋打算塞點錢完事。
“啥啊,大勇,你看到了,他先惹我的。”
“他是聯防隊的,你沒必要得罪。”李明亮看著孫勇,知道有些話孫勇不太好說。
“咋了?裝比一律打翻。”李飛眼睛一瞪,他除了孫勇別人誰都不服。
“李飛,他就是個傻比,你跟他一般見識幹啥。這樣的傻比,都是一個機巴德行,都是婊子,給點錢一切好辦。你打了他倒好,以後這邊咱們再也來不了啦。”孫勇一臉的苦笑,心裏想著還得給李飛找個住的地方。
“哈哈,打了更好,這邊我早就不想住了。”李飛大笑,他憋了這麼久,心裏正好有氣沒處撒。
“李飛,不是我說你,打了有啥用,沒錢賺的架以後少打。”孫勇說的李飛有點不服,但李飛聽出了孫勇語氣中的嚴厲,也隻好不再說什麼。
“算了,打了就打了,趕緊走。”李明亮不喜歡李飛這麼張揚,他比較謹慎小心。一般來說道上這麼混的比較能夠混得久。
一行人迅速離開,他們估計應該沒事,這時候還早,派出所基本上都還沒上班。
等到快要走到路口的時候,也就是他們走到那片楊樹林子邊上不到二十米的時候,李明亮突然拉住了孫勇。
“別走了。”李明亮伸手在掏槍,他感覺手心一下子出了好多汗。
“咋了?”孫勇臉上表情很平淡,絲毫看不出緊張。
“有鳥。”李明亮指了指。
這時大家注意到林子裏麵有幾十隻鳥撲騰撲騰地飛起來。
“有鳥怕啥。”李飛問。
“你沒注意?這些鳥不是朝一個方向飛的,在往四處亂飛,林子裏麵有人。”李明亮心思縝密,他這話一說,大家突然都緊張了起來。
“會不會是哪個老百姓躲樹林裏麵,比如撒泡尿什麼的?”孫勇疑惑地問。
“不可能,這麼大霧,誰進樹林子,再說這邊沒住戶,就算有,這麼大霧進樹林子幹嘛?”
孫勇掀開大衣,從裏麵拽出五連發獵槍,“小心沒大錯,大家準備好家夥。”
李明亮拔出手槍,從大衣口袋裏麵掏出一把藏刀扔給李飛,“你拿著,往我後麵站,我和大勇都有槍。”
“我操,我也要槍,這破刀子你用。”李飛看到手槍眼睛一亮。
“噓,別廢話,我先過去看看,你們都不慌動。”孫勇製止住了李飛,他踮著腳尖悄悄朝楊樹林子走過去。
這會兒濃霧已經慢慢散去了很多,完全白色的霧淡成了青色,低低地壓在楊樹林子上麵,就像幹枯的樹幹間長出了濃密的白毛。晨霧水汽很足,吸上去感覺有些喘不上氣。孫勇剛走幾步就感到了濃霧後麵隱藏著隱隱的危險,他的本能告訴他,林子裏麵肯定有人,而且很可能來意不善。
孫勇眯著眼睛,一步步慢慢往前挪,聲音靜得似乎要聽見自己的心跳,呼哧呼哧的呼吸聲在晨霧中顯得那麼清晰可辨和沉重,從鼻腔裏麵呼出的水汽一下子竄進了晨霧中,混在一起無法辨認。
此時靜得甚至能聽見霧珠來回飄散中碰撞的聲音,突然……
啪啪,兩聲槍響砍破了寧靜,在清晨的安詳中聽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九、
槍響的時候,孫勇本能地一低頭,他判斷出槍聲來自後麵。李明亮也一樣,他也聽出槍聲是從後麵傳過來的。李明亮往後麵一看,隻見幾個模糊的黑影子跑了過來,領頭的嘴裏高聲喊著什麼。原來剛才被打的紅袖章回去叫了派出所民警,正好幾個民警潛伏了一夜抓賭路過,押著兩個賭棍回派出所,身上都帶著槍。一開始他們以為隻是一般的罪犯,開上兩槍就能震懾住,想都沒想就追了過來。
不光是孫勇他們,埋伏在楊樹林子裏麵的猴王也被嚇了一跳,他以為孫勇他們已經發現了自己。方平正想拉住猴王,但已經來不及了。猴王持槍跑出林子,直奔孫勇這邊。
由於這場大霧,場麵立刻變成了混戰。孫勇趴倒在地和猴王對射,震耳的槍聲讓派出所的幹警感覺到不妙,他們遇到了一群真正的亡命徒。
孫勇後脊梁冒出了冷汗,他沒想到對方會用兩邊夾攻的辦法。而自己這邊隻有兩支槍,李飛身上還帶著傷。孫勇決定拚了,他打了三發子彈,又將彈倉填滿,順著林子邊緣包抄過去,他要為自己的兄弟殺出一條血路。
猴王和孫勇對射了幾槍之後,猴王已經聽出對方使的是獵槍。他的手槍遠距離威力小,所以隻能跑近了打。
兩個人是猝不及防撞上的,孫勇看到前麵有一團黑影,抬手就是一槍。猴王腹部中彈倒地不起,他感覺後腰被開了個洞,血很快就浸透了上衣。
李明亮聽見了後麵傳來了連續的槍聲,他心裏也很著急,看來這次遇到了伏擊。
“李飛,你去大勇那邊。”
“那你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