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黑幫_分節閱讀_5(2 / 3)

“知道我為啥救你嗎。”孫勇為辮子洗塵。

“為啥。”

“嗬嗬,謝謝張偉吧,他幫你求情的。”孫勇指著張偉說。張偉笑眯眯地端著酒杯並不在意。

“謝謝張哥。”辮子站起來雙手端杯敬酒。從此辮子成了張偉鐵杆的兄弟,幫助張偉成就了一番大事。

辮子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春天了。在他被關押的這段時間城北的道上接連發生了好幾件大事,而這些事件的起因還必須從那天他被送到醫院說起。

那天李明亮和張偉兩人從醫院出來後,給小四眼打了個傳呼。那時小四眼已經用上了漢字傳呼,傳呼上麵留言:“想讓你張哥回家,就回電XX號碼。”小四眼飛奔找到了電話亭。

“小四眼,最近怎樣?”電話裏麵是李明亮。

“亮子,四寶哥是不是在你手上。”

“嗯,錢準備好了嗎?”

“錢準備好了。”

“那行,你聽好了,我就說一遍交錢的方式。你現在去買張下午三點二十分去T市的特快火車票,然後帶著錢。你上了火車之後,找三車廂的列車員,你給他二十塊錢,就說你是張四寶的親戚,他會給你個東西,上麵告訴你交錢地址。”

“幾點的火車?”

“三點二十分,你還有兩個小時,來得及嗎?”

“來得及,在T市交錢?”

“你見到列車員就知道了,記住給他二十塊,不然他不給你東西。”

小四眼還想問,對麵掛上了電話。

“靠,組織兄弟們,到T市救四寶哥去。”

張四寶團夥緊急動員,打算派出最骨幹的人馬到T市來一場大火拚。一時間道上得到消息的都開始關注此事,有人估計孫勇這次可能要栽了。

十三

那天下午B市到T市的火車上混入了二十多個道上的人物,個個懷揣利刃把整個列車過了一遍,但沒有孫勇他們的蹤影。

“會不會在臥鋪車廂。”

“你傻比啊,從B市到T市,火車總共開兩個小時,有機巴臥鋪。”小四眼有氣沒處發,“車上肯定有他們的人,逮到之後往死裏打。”

這時過來個兄弟,手上拿著一封信,“我找到了三車廂的列車員,給了他錢,他說是昨天一個人給他五十塊讓他保管的。”

小四眼拆開信,上麵寫著:“四眼兄弟,如果火車準點,四點三十五分左右,你留意路邊的公路,如果看到路邊停著一輛白色卡車,車上麵印著武漢貨運,邊上是一個紅色廣告牌,廣告牌上麵是:計劃生育是我國的一項基本國策,你就從車窗上麵把錢扔下去。如果我們看到火車過去了,但錢沒扔下去,今天晚上你就準備在T市幫你大哥收屍吧。”

小四眼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他沒想到這招玩得這麼絕。如果不扔錢下去,他相信孫勇絕對幹的出來。四點三十五分,一秒不差,小四眼看到路邊的廣告牌。

“計劃生育是我國的一項基本國策”的醒目大字邊上是一對夫妻喜氣洋洋地抱著一個嬰兒。在廣告牌的下麵,孫勇在揮手,邊上還站著幾個人,是李飛、二拐、扁頭。

小四眼把裝著錢的袋子扔了出去,他對著車窗怒吼:“孫勇,我操你祖奶奶。”

整個車廂的乘客都被他的喊聲驚得站起來側目。

“看個機巴,誰再看,老子廢了他。”雲雲掏出刀指著車廂裏麵。

他們拿著錢的前一天晚上,張四寶就已經被殺了,孫勇親自動的手。張四寶死的過程很利落,幾乎沒什麼痛苦。他當時在喝酒,孫勇、李飛、二拐、扁頭陪著他喝,幾瓶白酒沒一會兒就喝光了。孫勇說到廚房再拿一瓶,他起身走到廚房去,從裏麵拿出一個粘著乙醚的棉花團堵在張四寶鼻子上。

張四寶沒掙紮幾下就暈了過去,然後孫勇和李飛拿枕頭捂了二十多分鍾,再一摸心髒,已經不跳了。

“抬出去埋了,就埋昨天挖的那個坑。”

那個坑深達兩米,張四寶的屍體扔下去的時候嘣咚一聲。孫勇掏出一盒沒拆封的香煙和一瓶好酒扔在張四寶的屍體上,“兄弟,你在下麵別怪我,這就是江湖,我不弄死你,你遲早也得弄死我。我敬重你是老江湖了,沒準兒下輩子咱們還能成為朋友。”

等到小四眼一行人到達T市進行瘋狂地搜捕時,孫勇已經取出了五萬塊讓二拐帶到了B市。

“大勇哥,你,你就不怕我,我自己吞啦。”二拐看到紙包裏麵這五萬塊眼睛都紅了,結巴更加厲害。當時普通人一年工資不到一萬塊,五萬塊足夠收買任何人。

“靠,你是我兄弟,還信不過你?”

東北的冬天比B市冷得多,孫勇他們天天窩在租住屋裏不出去,飯菜酒肉都是張偉出去買,他們幾個人當中張偉的麵相看上去最善。

那天小四眼從火車上把錢扔出去之後,孫勇幾個人拿著錢就連夜租車來到這座東北城市。這邊的混混以前是孫勇的牢友,沒幾天就幫他們找到了容身處。

“踏實住著,晚上我來找你們喝酒。”

“謝謝哥們啊,哈哈,你們這邊真冷。”

一個多星期後李明亮回來了,B市那邊的事情辦得很順利。李明亮臉上漲滿抑製不住的高興。這五萬塊派上了大用場,分別送給了相關部門的領導。孫勇用張四寶自己的錢送掉了他的命。拿到錢的領導對張四寶失蹤保持了沉默。

張四寶失蹤後,他的團夥很快開始分化。因為小四眼不會偷,而且對於盜竊的組織更是門外漢,所以團夥裏麵偷盜技術好的開始想另立門戶。一開始因為要找孫勇和救張四寶,所以大家還比較團結。

慢慢的時間一長,團夥裏麵的小賊們開始怨聲載道,小四眼明顯有些壓不住陣。他們天天都在忙著到處打聽孫勇團夥下落,眼看著就要入不敷出。

“大哥,兄弟們好多天不幹活了,再這麼下去就得餓死人了。”團夥裏麵資深的老賊崗子找到小四眼商量,“要不先讓兄弟們輪流回去幹幹活,聽說我們好多天不去幹活,別的傻比都跑我們那邊撈了。”

小四眼想了想,目前也確實不需要這麼多人,也就同意了。第二天一部分人開始返回體育場附近盜竊,那段時間體育場這邊幾路小賊不斷發生械鬥。

時光轉瞬,白駒過隙。

人一走茶就涼,沒有誰跟錢過不去。不打招呼回去幹活的小賊越來越多,他們基本上都團結到了崗子身邊。

曾經不可一世的張四寶黑幫就這麼開始分化,走上了下坡路。

冬去春來,一轉眼氣候回暖,大街上不怕冷的女孩子早早地換上了春裝。這年一打春,道上發生了好幾件事情直接影響到了體育場這邊勢力布局。其中一件就是小四眼和崗子產生了內訌。

那天傍晚,小四眼、雲雲、飛機三個人走在大街上顯得那麼落魄。他們三個身上都沒錢了,以前他們的錢都是張四寶給的。現在崗子開始培養自己的打手,招攬了幾個兩勞釋放人員,慢慢地就開始不把小四眼他們放在眼裏。

三個人正好迎麵看到崗子等人,崗子他們剛洗掉了幾個觀光客。得勝回歸誌高氣滿的神情掛在這些小賊的臉上,他們看到了小四眼這幾個失敗者。

“兄弟,走,跟我們一起喝酒去。”這次崗子沒有叫小四眼陳哥。

“哦,改天,改天我請。”小四眼不想被這種眼神看,他當時在想,實在不行晚上去搶劫吧。

“客氣啥,哥哥我知道兄弟身上沒錢了,走走,哥哥還是請得起的。”話雖然客氣,但崗子的眼神中顯然帶著鄙視。

小四眼強壓下心裏的怒氣,他不想說那麼多廢話,“改天吧,我們三個還有事。”

“那行,不耽擱你們正事,啥時候缺錢找哥哥一趟。”崗子一口煙噴過去,雲雲透過煙霧目光如炬。

“雲雲,咋了,誰招兄弟生氣了。”崗子一副明知故問的口氣。

“崗子,你要是還當我們是你兄弟,就不該像剛才那樣跟我們說話。”雲雲語氣平靜,但暗藏殺機。

“雲雲,咋不當你是兄弟了,借我八個膽,哈哈。”崗子縱聲狂笑。這種笑聲讓雲雲很受刺激。

“操你媽,笑個機巴。”雲雲低沉怒吼,把崗子的笑聲打斷了。

“你再罵一句試試。”崗子有恃無恐,今天他的人多,而且他斷定雲雲不敢把他怎麼樣。再加上他今天身邊還帶了幾個兩勞人員。但他不知道這句話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操你媽!”雲雲麵帶微笑,眼睛裏卻流露著凶光。寒光一閃,雲雲抄出了短刀。撲哧撲哧,兩刀捅在崗子的心窩上。刀子拔出來的時候,崗子的身體就像被猛然捏爆的西紅柿一樣噴出熱騰騰的血。

崗子身邊的人都被鎮住了,雲雲接著一刀捅到崗子的脖子上,“操,真他媽的把自己當大哥了。”崗子一頭倒地,嘶喊一聲:“還不給我打。”

場麵頓時混亂,小四眼和飛機一個抽刀,一個掂著鋼管。那十幾個小賊也持械打過來,街道上麵立刻開始了血腥鬥毆。

打鬥不到一分多鍾就結束了。因為有人大喊了一聲:“崗子哥死了。”這聲喊得正在打鬥的人都愣了一下,出了人命,大家嘩啦一下散了。崗子的幾個兄弟把他往醫院抬。等到了醫院崗子的瞳孔已經散開。

當晚,全城的公安搜捕雲雲。這是人命大案,公安們感到了壓力。

晚上十一點多,B市城北城鄉結合部的卡子上在攔截過往車輛檢查。一輛拉泔水的農用三輪車撲通撲通地開過來,公安攔了下來。車上兩個人,一個司機,還有一個渾身肮髒,公安對照照片看了看,和雲雲的相貌特征根本對不上。三輪車上也檢查了一遍,泔水桶發出了刺鼻的惡臭,公安趴下來看了看車底,然後揮揮手讓三輪車走了。

三輪車一口氣開了幾百米,小四眼讓三輪車停了下來,他從泔水桶裏麵把光著身子的雲雲從泔水桶裏拉了上來。雲雲頭部套在一個塑料袋裏,剛才就是靠著塑料袋裏的空氣呼吸的,這時雲雲已經快要窒息了。

費了半天勁兒,雲雲才緩過了勁。司機從車上拿了個塑料盆,雲雲到河邊把身上的汙物洗淨,然後穿上衣服。

“兄弟,你去外地躲躲,我這邊幫你打點一下,估計過不了半年就能回來。”小四眼說。

“謝謝大哥了。”雲雲握住了小四眼的手。

“客氣啥,都是兄弟。”

“嗯,幫我照顧一下李娟。”雲雲的語氣很真誠。

“沒問題,我一有時間就去看她。”

“老謝,今天多虧你了。”雲雲和那個司機握手。

“哈哈,別廢話了,你趕緊跑吧。”司機怕公安找過來,那自己就麻煩了,得趕緊把這個瘟神送走。

雲雲揮手告別,消失在夜幕裏。沒想到他這一走,等他再回B市,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十四

春暖花開,城北的道上熱鬧非凡。老顧的勢力乘虛進入了體育場這片。

雲雲外逃,小四眼壓服不住那幫小賊,崗子剛剛被裝進骨灰盒,張四寶團夥自此煙消雲散。老顧趁著這個大好時機收留了一幫落魄的小賊,用他們的話說,體育場又回到了人民的懷抱。

本來小四眼心灰意懶,再加上飛機鼓噪,就想和飛機一起霸占城南的菜市場和肉類生意。當時城南成器的大哥都沒有把手伸到這個行業來,而整個城南是B市蔬菜、肉類、水產供應的主要途徑。

萬商雲集,小四眼看到了機會。

“陳哥,咱們打掉幾個攤子,然後找商戶開會,他們要是不服氣,咱們就想法子鬧事,讓他們生意不好做。”飛機是有名的滾刀肉,進拘留所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嗯,是個路子,我們倆這幾天過去看看,找個機會。”小四眼覺得憑他的名氣和膽子,沒什麼幹不了的。

兩個人在城南的肉類和水產市場轉了幾天,大致知道了經營的方式。這邊大的水產集散地主要有三個,另有五個肉類的冷庫。看著這些懷揣上萬元現鈔的商戶,小四眼看到了新的職業發展方向。

很快,城南相繼發生了兩起搶劫案,動手的人身手敏捷,一個人用刀逼住,另一個在後麵打悶棍。搶完了從容離開,城南的公安分局開始了排查工作。

“我操,這是哪兒冒出來的人馬。”公安們感到很困惑。

兩次搶劫共計搶到了一萬多塊,小四眼覺得雖然搶劫不是個長久之計,但絕對是條路子。有了錢萬事好辦,飛機牽頭介紹了幾個剛釋放的兩勞人員。

“這是陳哥,以前城北的大哥。”飛機介紹的時候得意洋洋。

“陳哥好,我們兩個以後就跟著陳哥後麵幹。”

“嗯,上次你出來我沒去接,這有點錢,你先拿著花。”

“謝謝陳哥,以後有事陳哥講話,捅誰說一聲。”

當時道上的人還比較講究江湖義氣,很多豢養打手以請吃飯和見麵塞錢為主。維生的方式也主要是收賬、設賭和盜竊。後來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發展,道上混的也越來越將經濟效益放在首位,收容賣淫、販毒、走私逐漸成為主流,道上的各股勢力開始做起生意,很多大哥搖身一變成了老板。有些老板和官員們牽上手,彼此都相見恨晚,道上、官員相繼聯手,收買改製的國有企業,鯨吞國家資產。那是一個黑道飛速發展的年代,一個黃金年代。

如果小四眼把握住這些機會,沒準他現在已經成了電視裏麵拋頭露麵的新聞人物。可惜就在他的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一件小事改變了這一切。

這件小事得從他的堂弟猴子說起。猴子是小四眼的遠方拐彎親戚,賭術一流,色子在他手裏玩得花樣翻新。那段時間老顧的勢力蓬勃發展,用道上混子的話說:孫勇稀裏糊塗幫了老顧一把。

猴子那段時間一直在老顧的賭莊參賭,他很聰明,先小輸了一部分贏得信任。沒幾天他看出了賭莊的色子是在哪兒買的了。猴子買到了幾個一模一樣的色子,然後小心地泡在開水裏麵,等塑料都泡漲大了,猴子在角上鑽了個很細微的小孔。這裏麵放上一點點鐵砂,這種鐵砂得用中藥店裏買的搗藥錐子磨得非常細才行,然後小心灌到色子裏。最後用石蠟封死,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來。

這樣的色子猴子做了十個,都藏在衣角裏麵,好參賭的時候趁機把賭莊的色子換掉。猴子以前也當過賊,手上功夫靈活異常,隻不過沉迷賭博有些荒廢了。但猴子基本功還在,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猴子換了四個色子。賭莊的規矩:一般炮了大莊,為了換手氣都要換色子,以免賭客晦氣。

那天猴子如有神助,色子打得出神入化所向披靡。連莊家在內,猴子在短短兩個小時洗掉了一萬多塊,看莊的兄弟輸得尿都要下來了。因為看莊如果賠了,都是和大哥一對一半的往裏麵填錢。

其實猴子能贏得這麼順當道理很簡單,他的襯衫袖子裏麵縫了塊吸鐵石,如果從正麵看絲毫看不出。但色子往上麵一靠,鐵砂就被吸到這頭了,自然能隨意擲出通天的點子來。

本來猴子贏了幾把及時收手肯定沒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猴子心貪,結果看莊的兄弟最後沉不住氣了。老顧得到消息火速趕到,一路上他也覺得不對勁,自己設賭這麼多年還沒見過手氣這麼壯的。拿著一百多塊的本兩個小時能贏出一萬多,這種人除非是八字冒了泡。

老顧進去的時候沒讓大家聲張,他站在邊上看了一會兒。都是門裏人,老顧看了不到十分鍾看出了門道。就在大家一致要求換色子的時候,老顧一個肘拳把猴子打得鼻血直噴。等大家還沒回過勁來,老顧已經把猴子製住了。然後從猴子身上搜出了自製的色子和袖口的磁鐵。

“大哥,我錯了。”

“兄弟,你沒錯,是我錯了,居然讓你這種傻比來玩。”

老顧一使眼色,小郭子衝上去一通暴打。猴子跟個陀螺一樣,被三四個人用尖頭皮鞋狂踢麵部。這種軍用三截頭皮鞋道上混的都愛穿,前麵堅硬異常,踢人如同鋼管一般。

足足打了半個多小時,猴子整個頭部被踢成了肉丸子。

“操,這次的事沒這麼容易,老子要你記住這個教訓。”老顧摸出一把剔骨尖刀,邊上的兄弟按住了猴子的手指,尖刀抵在他的右手食指上。

“大哥,我說個人你再動手。”

“誰?”

“小四眼,他是我哥。”

“嗯?”

老顧通知了小四眼,然後讓人把猴子關進了狗籠子裏,“我操你奶奶,你要是敢耍我,回頭我弄死你。”老顧意猶未盡地指著狗籠子罵。

小四眼接到別的兄弟帶話肺都氣炸了,在賭莊上耍詐是道上的大忌,會受到同行的一致譴責。再加上得罪的不是別人,恰好是以前有仇的老顧。以前無所謂,那時候兵強馬壯。現在自己身邊就三四個兄弟,無論如何和老顧打不起了。

“老顧,我過去,猴子你千萬別動,就當給我個麵子。”

“行,陳哥,等你來把個公道。”

小四眼放下電話帶著飛機、周瘋子、王峰過來了。周瘋子和王峰都剛剛勞改釋放,以前跟飛機一起玩的,放出來之後飛機接濟過他們。現在小四眼挑頭,他們就跟著小四眼後麵混。

“陳哥,老顧我知道,他就是個麵蛋,過去給點錢,把人弄出來,他要是敢鬧事,我和瘋子幹他。”王峰分析說,他天生腦子靈活。

“老顧現在覺得自己很牛比,最好別惹他,咱們有正事。”小四眼淡淡一說,其實他知道老顧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

“大哥,要不要布置一下。”飛機問。

“也行,他約我在體育場東邊的群眾桌球廳,你們知道那兒吧。”小四眼掏出錢,把兩千多塊分成兩遝,“別多想,這次要是打起來,老顧人多,把人打壞了,兄弟們能跑掉一個是一個,這錢是讓你們跑路的。

“陳哥,弟弟這次為你兩肋插刀。”周瘋子感動地說。

老顧這次可謂兵強馬壯,桌球廳邊上的牛肉麵館裏麵十幾個人都是他帶過去的。另外馬路上麵還有五六個,裝著在路邊摔撲克。

“小四眼那個傻比不會不敢來了吧。”小郭子問,他兜裏揣著一根鋸成尖角的鋼筋,這種武器當時很是風靡一時,可砸可捅。而且價錢便宜扔了也不心疼,當時打完了架家夥都要扔掉,為的是讓公安找不到物證。所以當時道上的大規模械鬥都很青睞這種武器。

“不會,他是那種膽子比腦袋大的人。”老顧分析,他已經想好了,今天小四眼過來就開口要三萬塊。如果不給就把小四眼打成重傷,大不了出筆錢賠償,但一定要出了當年那口惡氣。

“老子要讓他知道,他已經混到頭了。”

桌球廳外麵微微刮著西北風,乍寒的初春冷不丁刮起雪花。兩輛出租車一前一後地停在群眾桌球廳外麵。前麵那輛車上下來兩個人,個子瘦高的那人戴著眼鏡,穿著米黃色短風衣,微風下長發飄飄。後麵跟著個寸頭,一身軍綠,眉眼中透著凶惡。兩個人都抄著口袋,戴眼鏡的悠揚地吹著口哨,曲子是當時很流行的追捕。

“兄弟,你來啦。”老顧一臉偽裝出的真誠,眼神裏透著狡詐。

“嗬嗬,好久不見,我弟弟給你添麻煩了。”小四眼說。

老顧將小四眼和飛機迎了進去,周圍的人開始倒茶,街麵上摔撲克的悄悄起身堵在門口。

“咱倆可以過去了。”王峰說

“我看行,再不過去就晚了。”周瘋子從兜裏掏出車錢,“師傅,等我一下,我進去取下錢就走。”周瘋子多給了一點錢,他一開始就說好要去個遠地方。出租車司機聽說有大活,就能踏實等下去。他們倆攔的是輛麵的,一輛車可以坐好幾個。後來麵的取消,給持械鬥毆帶來了很多不便。有錢的大哥紛紛買車,變相為經濟高速增長做出了貢獻。

王峰和周瘋子下了車,周瘋子身體又矮又壯,鼻子眼鏡聚在一起,頭發亂成雞窩。王峰長了張娃娃臉,看上去眉眼清秀,下巴尖尖的,長得很像電視上的奶油小生型。兩個人都穿著到膝蓋的軍大衣。

剛走到桌球廳門口,就聽見裏麵一聲清脆的玻璃瓶敲碎的聲音,緊跟著是小四眼怒吼:“老子是給你臉,三千塊你愛要不要,惹急了我今天燒死你。”

十五

飛機手上握著半截碎酒瓶,小郭子腦袋被酒瓶開了個洞,身上、衣服上,還有老顧身上都濺了不少汽油。小四眼手裏捏著打火機,火門擰開了,手指摁在摩擦火石的齒輪上。

“我操,熱鬧!”周瘋子從大衣裏麵拽出了小口徑步槍大步走在前麵。後麵跟著娃娃臉的王峰,手上掂著一把鋸短了木柄的消防斧。

裏麵一看又來了兩個人,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

“把我弟弟扶起來,老顧,這次的事情謝謝你給我麵子,咱倆以後慢慢處,你要是想跟我拚,有的是機會。我們走!”小四眼眼鏡裏麵噴火,霍地一腳把板凳踹飛,邊走邊退到了門邊。

“大哥,你先走!”周瘋子說,他手上端著小口徑斷後。

小四眼、飛機、周瘋子、王峰出了桌球廳,王峰和周瘋子走在後麵,娃娃臉的王峰威風凜凜。

幾個人上了出租車,小四眼扶著猴子坐第三排,飛機、王峰坐在第二排拉上車門,周瘋子一步一退,槍口指著麵麵相覷的老顧手下,最後拉開駕駛室副座車門鑽了進去。司機早已嚇傻了,心裏暗自叫苦。

“老子遲早扒了小四眼的皮。”一個玻璃杯被老顧憤怒地扔在地上。

這天晚上一輛南下的列車在B市短暫停留,從車上下來的旅客中有幾個人看上去精幹魁梧。這幾個人一水的皮風衣,毛領子擋住了臉,下車之後悄然消失在城北。孫勇、李明亮、張偉、李飛、二拐、扁頭回來了。城北最具殺傷力的團夥在這個夜晚悄然潛回。

本來他們春節前就要回來,但是在東北出了點事。主要的起因還是從收留他們的孫勇的哥們引起的。他從山裏販木材,當時盜伐偷運基本上不算什麼。後來林業管理部門處理過他一次,塞了點錢就算過去了。九零年年底,林業管理部門領導換人,新來的領導一開口就是五萬。

“你要是不給也沒關係,以後我專查你,別人拉木頭交了份內的孝敬錢就行,你要是敢拉,別怪我到時候整死你。”林業部門的領導托人放了話。

後來打聽出來,那個領導的侄子以前販木材和他打過架,這次擺明了就是整他。哥們隻好換了一個鄉鎮販木頭,一切從頭開始。

這天半夜,他拉了一車原木,結果半路上就被扣了。司機放走,他被關在林業站門口凍了一整夜。第二天送到醫院,腳趾頭被凍壞死,當天中午整個右腳被鋸掉三個腳趾。

孫勇一直不知道這件事,他住的地方是那哥們幫忙租的。一個星期後孫勇去他家玩才聽他女朋友說,怒不可遏的孫勇一拳把木門打裂了個洞。林業部門的那個領導一次也沒有去醫院看,當地公安也裝聾作啞。而且那個哥們從醫院出來還要被起訴,最少坐一年牢。

最後沒辦法,哥們的女朋友去找那個林業部門的領導說情。晚上姑娘拎著兩瓶酒兩條煙去了,第二天回家就去了醫院。姑娘的下身撕裂,林業部門的領導和他侄子一起車侖.女幹了姑娘整整一夜。

出院之後那哥們直接關到看守所,等待檢察機關起訴。姑娘絕望了,就在家人的陪同下去報案。公安機關草草問問了事,最後以證據不足結案。

孫勇這次怒了,“這是官逼民反。”孫勇說,他覺得這是他的奇恥大辱,自己的兄弟被人這麼欺負。

當天晚上孫勇、李飛、李明亮、張偉摸到了那個林業部門的領導家裏。本來孫勇不想帶張偉去的。“兄弟,不是我信不過你,這次的事情可能要出人命,你身上沒背人命,摻合進去不值得。”

“我操,大哥,你這是什麼話,要不我現在到街上殺個人。”

“別,好兄弟,我服你了。”

孫勇到小區門口買了幾瓶酒,然後跟小區的人打聽,“溫站長住哪兒?”

“哈哈,送禮的吧,這兩天盡有給他家送酒的,你們前麵送,他老婆後頭把酒再賣給我。看看,我做的記號,這瓶酒在他家被送兩圈了。”這時正是正月,送禮的密集時期。

孫勇問清楚了幾樓幾門,一行人閃了進去。孫勇拍門:“溫站長在嗎。”

“啥事。”

“哦,我來給溫站長拜年啊。”孫勇努力模仿著當地口音,他在這個方麵很有天賦,能夠說天南地北的方言。

“等等啊。”一個肥胖的男人拉門,渾身的酒氣。眼睛往外一看,一支烏黑的手槍頂在他鼻子上。

“別喊,不然打死你。”孫勇輕輕招手,樓道裏麵李飛、李明亮、張偉一起進了屋。

“誰啊,啊!”一個中年肥胖女人驚得手中茶杯落地。

“都別動,誰再叫喚我就捅啦。”李飛手裏握著一把三棱刮刀。

“把他們全家都捆起來。”

李明亮和張偉從被窩裏麵把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拉到客廳,孫勇用槍指著,李飛找了根繩子把夫妻兩個捆上。李飛本來還要捆這兩個小孩,張偉沒讓捆,“沒事,我看著呢。”

孫勇扭頭看了張偉一眼,張偉骨子裏麵還太善,這樣的人注定混到最後晚景淒慘。

“都別吭聲,你應該知道我是衝著你來的。”孫勇槍口指著肥胖男人,那人嚇得滿頭都是冷汗。

“大哥,有話好好說,我家沒錢,你要多少我想法子湊,別害我老婆孩子。”肥胖男人渾身在抖。

“你還算是條漢子,知道顧著老婆孩子。”孫勇把胖子拽到了另一個房間,把他摁在地上跪著,腳踩在他肩膀上,槍口指住腦袋。

“不瞞你,今天我不是衝著錢來的,我哥們被你收拾了,你知道吧。”

“你哥們是哪位大哥?”胖子一臉的惶恐。

“還在他媽的裝傻!”孫勇一個耳光抽過去,胖子一嘴血,牙齒被打掉一個。

“就是前兩天被差點凍死的,他女朋友還被你糟蹋了,這麼快就忘了。”

“大哥,饒命,我他媽的不是人,我是畜牲。”

“事情已經發生了,這樣吧,你準備五萬塊,補償給那女的,然後想法子把我哥們放了。你聽好了,我的口音你聽得出來吧,我不是本地人,流竄犯,你防得了一天,防不了十年。讓我哥們受苦的,我第一個收拾。你要是想報警,或者你想繼續跟我玩下去,我保證你全家活不到明年過年。”

沒幾天孫勇的哥們放了出來,他女朋友也得到了經濟補償,五萬塊一分不差。兩個人正月沒過完就拿著錢遠走他鄉。孫勇和李飛找了機會把林業局的那個領導堵在路上暴打了一頓,李飛掄著鋼管把他兩條小腿的腳踝骨全部打斷。這輩子他別想再站起來了。

“老子是個流氓,你這號當官的連個流氓都不如,你這樣的官,一刀捅死是為民除害。”

因為發了案子,孫勇他們連夜潛逃。

臨時買的票,幾個人都一路站到了B市。車上小偷一路一路的,但沒人敢偷孫勇他們,那種眼神道上混的一看就知道,這幾個人決非善類。

“想啥呢?”孫勇推推張偉。

“操,還是當官的牛比。”張偉悶了半天才說。

“哈哈,有啥牛比的,還不是讓我們打了。”

“兩碼事,當官的收拾人不用自己動手,啥時候咱能讓當官的給咱辦事。”

“操,有當官的幫著混子辦事的?下輩子吧。”孫勇哈哈大笑。

孫勇沒有想到,幾年後張偉成功地做到了,他和不法官員相勾結,在城北成了嘯聚一方的大哥。

雪花飄飄,孫勇他們回到了這座熟悉的城市。B市的夜晚安寧而祥和,華燈閃爍,午夜的街頭在車窗外流光溢彩。

“沒想到街上這麼漂亮。”

“嗯,彩燈都開了,你看那邊,花帶,上麵燈真漂亮。”

“好地方啊,以後我買輛車,天天晚上出來逛。”

“操,等你成了大哥再說吧。”

他們住到了李飛的朋友洪八家裏,洪八激動得不行了,突然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城北成名的混混。孫勇從兜裏掏了五百多塊硬塞給洪八,他和洪八不熟悉,不好意思白白占人便宜。

“大哥,別,你要是給錢就沒勁了。”

“兄弟,想啥呢,我們幾個餓了,你幫我們買點酒菜,剩下這幾天買酒喝。”孫勇硬塞進去。洪八隻好收下了,屁顛屁顛地去早市買酒菜、熟肉。

一夥人在火車上餓了一整夜,早就前心貼著後背。熟肉和白酒上來之後都甩開了腮幫子猛吃。其他人洪八都認識,惟獨不認識張偉,洪八遞了根煙過去,“這位大哥我看著眼生啊,大勇哥介紹一下。”

“他啊,他是個人販子,專門販小妞到農村給人家當老婆。”李明亮一本正經地說。

“真的?趕明兒給我找個小妞。”洪八口水出來了,他長了個瘌痢頭,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都不喜歡他。

“哈哈,別說,看你白白淨淨的,確實像個騙子。”孫勇笑得前仰後合的。

其他人都笑得要噴飯,張偉也跟著後頭狂笑。

“好了,不忽悠你,跟你講實話,他就是幹翻了小四眼的張偉。”

“我靠,偶像啊,張哥,握個手。”

回來的第二天孫勇他們就去了趙癱子的火鍋店,不過這次去的是城北另一家店。推開門口的棉簾子,店裏暖氣熱騰騰的,牛羊肉飄香。

“靠,我開始流口水了。”孫勇一邊脫皮風衣一邊說。

“我也是,肚子裏麵簡直在冒硫酸。”李明亮也愛吃涮羊肉。

幾個人要了個包間開始吃喝,風卷殘雲,七八盤牛羊肉一眨眼就進了肚。他們正在吃喝的時候,大廳有人偷偷走了,孫勇他們一進來的時候就引起了注意。

“我操,瘟神們回來了。”一個說。

“別看,待會兒跟大哥說一聲。”另一個一邊穿衣服一邊招呼結賬。

老顧在賭莊裏麵半個小時見到了這兩人,“看清楚了?是孫勇他們?”

“絕對錯不了,李飛、李明亮幾個也在。”

“現在好辦了,我現在就去找孫勇,老子要和小四眼開戰。”

十六

孫勇和李明亮站在包廂的窗戶邊目送著老顧,剛才在這間包廂裏,老顧請孫勇和李明亮吃飯。席間談了小四眼的事情,老顧希望孫勇幫他除掉小四眼。

“大勇,今天這事你咋想的。”

孫勇眯著眼睛手搭陽棚,臉上表情似乎很是呆滯,但腦子裏卻在緊張地轉著。“亮子,我不打算動小四眼。”

“嗯,這和我想的一樣。”

“亮子,你說說,你咋想的,為啥你也不想動小四眼。”

“大勇,咱們總這麼混不是個事情,上次你說要在體育場這邊做托運站,壟斷這邊服裝市場的生意,我覺得是個路子。這次幹掉張四寶,也不是因為咱們和張四寶有什麼仇,而是因為張四寶是個禍害,不除掉他,體育場這邊占不下來。”

“你和我想得一樣,現在小四眼聽說不在這邊混了,他倒是沒啥,想動就動了。問題是現在老顧還不夠牛比,現在他求著咱們,以後老顧發展壯大起來,體育場這邊遲早還是他的。這次不能幫老顧。”孫勇接著李明亮的話說,一般遇到很難纏的事情,孫勇都喜歡和李明亮商量著來,他覺得李明亮的腦子比一般人好使。

“依我看,老顧現在是想把那幫小賊團結好了,然後重新占住體育場這邊。要不我們想個法子,讓老顧和小四眼打得再熱鬧點?”李明亮說。

“困了困了,咱倆去四海開的澡堂子洗個澡吧,李師傅砸背的技術好,好久不去砸了,心裏還真想,晚上帶著張偉幾個吃卷毛大哥去,哈哈。”

孫勇和李明亮起身下樓,賬早就結過了,服務員遞給兩人一人一條紅塔山,這種煙在當時檔次還很高,僅次於中華。

進了澡堂子之後,躺椅上麵的混混看到這兩人都忙著過來打招呼。這大半年來,孫勇和李明亮已經開始在城北道上嶄露頭角。孫勇客氣地和大家招呼,然後要了個單間,他身上有槍,不能在眾人麵前脫衣服。

大池子熱氣騰騰的,孫勇覺得還是這種大池子泡著解乏。李明亮泡不住燙,堅持了十幾分鍾爬起來衝淋浴去了,身上紅得跟蝦米一樣。孫勇覺得這是每個人的體質問題,李明亮喝酒也臉紅,不像張偉,越喝臉越白。

孫勇眯著眼睛養神,就在昏昏欲睡的時候聽到外麵模糊地有打鬥聲音。孫勇一激靈,三兩下拿浴巾往腰上一圍,迅速上樓穿好了褲子,手槍塞到褲兜裏走到大廳去看。

大廳裏麵三兩個混混正圍著一個半大孩子打,那孩子被打得滿地打滾,但就是一聲不吭。孫勇覺得這孩子挺有種的,一個步子過去,把正要掄腿踢的混混隔開。那個混混正要發作,抬頭看是孫勇,臉上立刻堆上了笑容。

“大勇哥!”

“哈哈,土炮啊,啥時候放出來的。”

“去年放的,大勇哥,你認識這人?”

“不認識,我在裏麵睡覺,聽著吵,出來看看?”

聽孫勇這麼說,土炮心裏的石頭才落地,心說好懸啊,差點白白挨頓打。土炮在道上的地位根本和孫勇不是一個級別,他不敢惹孫勇。

“土炮,你臉上的傷咋回事。”

“過年前讓小四眼和雲雲打的,老子下次見了雲雲非捅他,那天我沒帶刀,雲雲的人多。”

“哦,沒事,我幫你打小四眼他們,嗬嗬,中午剛跟你大哥一起吃飯。”孫勇心裏很瞧不起土炮,但臉上不表現出來。

“大哥那是大炮,雲雲那種角色是蚊子。”

“我操,在號裏學會說相聲啦,哈哈,拍得我很受用。土炮,這小子是幹嘛的。”

“哦,他大哥是辮子,辮子進去了,我讓他跟我混,他罵我,說我不管兄弟,害得辮子被人打,你說他是不是傻比。”土炮說完作勢又要踢。

孫勇把他攔住,“別亂打,我看這小子還有點骨氣,小兄弟,你叫啥名。”

地上的那個半大孩子也不說話,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盯著看。孫勇從他的目光中看出點門道來,這個孩子將來必定是個狠角色。孫勇覺得自己有點欣賞他。

“土炮,賣我個人情,今天放了這小子,怎麼樣,要不要我問問老顧去。”

土炮受寵若驚,趕忙說道:“大勇哥的麵子沒話說,啥時候我請你吧。小子,算你走運,操,以後你想跟我混都沒戲了。”

“跟你混個吊,沒義氣的東西。”那個半大孩子瞪著土炮吼道。

土炮看了看孫勇,沒敢發作出來,心裏憋著一肚子火推門走了。

“小兄弟,你是辮子的啥人。”孫勇的聲音很和藹,就像大哥哥一般。他聲音平靜的時候很好聽,屬於帶磁性的那種。

“他是我大哥,我以前在火車站沒吃的,他收留我,然後讓我來這兒學徒。我聽說我大哥和剛才那個貨一起出門辦事被人捅了,他也沒顧自己兄弟,一個人跑了,我跟別人說他不仗義,他就跑過來打我。”半大孩子抹了一下鼻血說。

“哦,辮子那天是我兄弟送去醫院的。”孫勇說,他聽李明亮和張偉說過這件事,但他和辮子不熟悉,隻是知道有這麼個人。

“你是李明亮一夥的?”半大孩子眼睛很亮。

“嗯,我叫孫勇,李明亮是我兄弟。”

正說著話呢,李明亮出來了,手裏拎著一個樂器匣子,裏麵裝著杆五連發。他看著孫勇正在和一個半大孩子說話就靠了過來,“啥事?大勇。”

“哈哈,你猜他是誰?”

“誰?”

“他是辮子弟弟,小兄弟,他就是李明亮,不信你問澡堂裏麵的人。”

“我咋問啊。”半大孩子的這個問題問得很刁鑽,顯然他具有與生俱來的機警。

孫勇倒是被他這個問題難住了,他愣了一下,正好此時門口進來一個人,也是個混混,孫勇認識他,以前幫別人收賭債的。孫勇劈臉揪住那人脖領子,指著李明亮問:“這人是誰?”

那個混混一看是孫勇頓時氣焰就矮下去了,他不知道孫勇問這話啥意思,隻好抖抖索索地回答道:“大哥,別耍兄弟啊,那是你發小,李明亮。”

“哈哈,我喝多了,開玩笑。”孫勇客氣地放了那個混混。

半大孩子看著李明亮,眼淚都要下來了,李明亮趕忙把他拉到一邊去,對著孫勇使了個眼色。兩個人迅速穿衣服,然後帶著半大孩子出了澡堂子。

“小子,你叫啥名。”

“我叫雷小凡。”

“播名字很秀氣啊。”孫勇開玩笑地說。

李明亮一通打傳呼,沒過一會兒,李明亮跑回來說:“地方說清楚了,咱倆先過去吧。”

“嗯,現在就走,這人多,站這兒總覺得不是事。”孫勇拉了一下雷小凡,“小兄弟,你不能在這兒幹了,這人都認識地方了,回頭土炮不打你,隻要把你賣了,要是賣給辮子的仇人,你就完了。我給你找個地方幹活,怎麼樣。”孫勇想把雷小凡帶到卷毛那兒,卷毛那裏道上的人去得少,相對比較安全。

一行人聚到卷毛大哥那兒海吃海喝了一頓,雷小凡很愛吃螃蟹,一口氣吃了七八隻,把大家都看傻了。雷小凡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我家的,愛吃海貨。”

“沒事沒事,你吃你的,哈哈,我們喝酒。”卷毛繼續勸酒。

“大哥,幫我個忙。”孫勇湊過去低聲說。

“你說,啥事。”

“這小子是辮子的弟弟,辮子你知道吧,我跟你提過,張偉想幫他,我也想把辮子收過來,你這能收留他一下嗎?辮子得罪的人多。”孫勇說的有點猶豫,一邊說一邊觀察卷毛的反應。

“沒問題,你知道,我這兒很安全,道上的人不常過來,讓他在這兒幫忙吧。”卷毛說。

“雷小凡,你到那邊看看魚去,我和大哥說點事。”孫勇招呼一下,雷小凡哦了一聲,聽話地走了。

等到雷小凡走遠了,孫勇開始說正事:“大哥,這趟回來老顧找我一趟,你聽說了嗎,老顧和小四眼又幹上了,老顧找我收拾小四眼。大哥咋看。”

“孫勇,嗯,我想想。”卷毛專心致誌地剝著一隻皮皮蝦,這個季節蝦不肥,一般剝起來都很費勁,但卷毛很利落地就剝出一個蝦仁,拿牙簽紮住了遞給孫勇。

“明白了嗎。”卷毛問。

“明白啥?”孫勇被問得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大勇,你是聰明人,剝蝦不是為了剝著玩,圖得是裏麵的蝦仁。打架也一樣,打架隻是手段,打架不是目的。”卷毛的語氣很嚴肅,聽上去不是開玩笑。

孫勇和李明亮都沉默著,其他人也隻好不說話。悶了半天,張偉來了一句讓卷毛很欣賞:“大哥的意思是不是說,咱們打架是為了占住體育場,如果不是這個目的,那就沒打頭。”

“嗯,這個兄弟腦子快。”

“我操,我腦子笨,大哥,你就來個簡單的,咱們現在要不要打小四眼?”孫勇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