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革命歌曲都不懂。他們用被子包著他打,整整打了半個小時。
“你叫啥?”
“王小二。”
“操,你他媽的到底姓王姓李。”
號長覺得他的權威受到了藐視。號裏的犯人爭先恐後地重新毆打,都想好好表現一番。
第二天一早點名的時候,那個犯人是被人扶著站起來的。
“你咋回事?”管教問。
“我被人打了。”那個犯人說。
“誰打的?”
“不知道,昨天我們都在睡覺,沒人打他。”號長一臉無辜的樣子。
“這他媽的什麼地方,還不老實,是不是政府挽救你,你心裏有抵觸啊。”管教很想上去掄他一個嘴巴,但被他的眼神看住了。管教覺得這種眼神很可怕,他心裏猛地一動,決定去下麵的分局問幾個人。
他誰都沒告訴,請了假到分局找到了自己的同學。
“最近有沒有哪個小混混犯了大案子的?”
“那就多了,前幾天抓了一串。”
“你想想,有個人,長得還挺帥的,個子瘦瘦的。”
“操,那誰知道,你問這個幹嘛?”
“嗯,我就是問問,你想想。”
民警起身從櫃子裏麵翻出個藍本子,說了幾個名字,都是道上顯赫的人物,一邊念一邊兩個人一起搖頭。
“算了,我再去問問吧。”管教起身告辭,臨走的時候扔下一包中華。
“操,又是犯人孝敬的吧。”
“哈哈,誰說的,前幾天喝喜酒,喜煙。”管教告辭,開著偏三輪回看守所。到了門口發現上了三道雙崗。平時都是一個人站崗,今天卻是兩個人,管教覺得一定有事發生。
“出啥事了,老丁。”
“靠,別問了,趕緊進去看看吧,我操,這個月獎金沒了。”
二十一
管教一腦子官司過了崗哨,等到院子裏麵發現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咋回事?”管家抓過來一個人問。
“我操,昨天進來的那個犯人也不知道從哪兒找的一根釘子,兩寸來長的釘子,全紮到另一個犯人的腦袋裏了,從眼睛裏麵紮得,紮完了還使勁在裏麵攪。人眼看著就不行了,剛才叫的救護車,真他媽凶。”
管教傻眼了,沒想到他帶進來的是一個地道的瘟神。
叮咚叮咚,救護車扯著頂燈進了監獄,下來幾個醫生飛奔過來,等到俯身摸了摸地上的血人頸部脈搏之後,又象征性地砸了幾下心髒,醫生搖了搖頭。
“叫殯儀館吧,救不了了。”
救護車扯著頂燈走了。臨走之前醫生告訴看守所的領導,“估計是當場死亡的,釘子我看了,一直紮到底的,估計眼底的視網膜和腦組織都損傷了。這是誰幹的,力氣真不小。”
行凶的犯人被控製起來,腳上戴著大鐐,為了防止咬舌自盡,嘴上綁上了毛巾裁成的帶子。分管看守所的市局領導一個多小時後趕到了,看守所的犯人鬥毆致死,這是大案,對大家都有麻煩。
犯人帶到領導麵前,在燈光下麵,這是一張年輕的臉。盡管臉上被打得有些青腫,但還是能看出,這是個英俊而跋扈的男人。
“你叫啥名字,今天為啥行凶。”
犯人嘴上的毛巾被扯掉,他長長呼了口氣,開口第一句話:“給我根煙,我要最好的煙。”
邊上的幹警看了看市局領導,“給他煙。”市局領導說。像這號肯定判死刑的犯人一般都受到禮遇,因為明知是死,他們如果頑抗的話,就很難壓服。
幾個幹警從身上掏煙,其中一個人的煙最好,是包白皮的紅塔山,這種煙當時市麵上買不到。犯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樣子很滿足,也很沉穩。
案情很快明朗,這個犯人就是雲雲,是本市多起命案的凶手。上次張四寶團夥內部火並,他當街殺死一名慣偷。這次又在郊區打架,被無意中抓了進來。因為看到西裝抽中華,找西裝要,結果兩人由口角引發打鬥,西裝當場死亡。
對於案情細節,這個犯人供認不諱,而且承認前幾天在城南水產市場槍擊一人重傷的案子也是他幹的。
但是這起案件還有兩個重要疑點,是公安們搞不清楚的。一是作案的鐵釘是從哪兒弄來的,據雲雲自己交待,是他把鐵釘夾在肥皂裏麵,塞進**帶進來的。這是個重要疑點,因為雲雲是在鬥毆現場被突然抓捕的,當時他無故在派出所門前打人,被民警帶了回來,然後襲警。這麼短的時間,他怎麼會來得及把鐵釘藏在身上?
二是當時邊上的管教和犯人都證實,凶案是瞬間發生的。雲雲直接從袖子裏麵抽出鐵釘,一隻手拽住西裝的頭發,另一隻手攥住鐵釘直接插進西裝的眼睛。中間並沒有發生什麼口角。
許多年之後回憶此事的人對當時西裝的慘叫聲都記憶猶新。一名老管教是這麼描述那聲慘叫的:“那個聲音不是人能發出來的,太他媽嚇人了。”
“那就不談這個,喝酒,喝酒。對了,那個雲雲還用釘子攪了幾下是不是?”
“嗯,當時我距離他不到十米,完全被嚇傻了,這不是鬥毆,是要徹底殺死一個人。不然不會那麼幹,我記得當時雲雲把釘子拔出來之後一個勁狂笑。”
“真牛比,這樣的人多上幾個,我看咱們非得累死。”
雲雲很快被從重從快處理了,從他身上挖出來幾起大案。雲雲的口供指出,原來懷疑是一個綽號為小四眼的罪犯所犯的案子,基本上都是雲雲幹的,小四眼是從犯。
雲雲被公審的那幾天,有個人摸到了趙處長家裏,手裏端著小口徑。
“老趙,我以前給你的錢,還有四寶哥給你的錢,你今天晚上能吐多少就吐多少,你能不能活命,就看你今晚的表現了。”
“你他媽瘋了。”
“我是瘋了,所以別逼我殺人。”
趙處長家裏兩萬多元現金被洗劫一空,當天晚上李娟也在B市失蹤。
雲雲在辮子出獄後的一個多星期的某天被押赴刑場的。當時他被五花大綁押解出了看守所,據說臉上帶著笑。他站在卡車前麵,身後是兩個武警,怎麼摁他的頭都沒能摁得下去。雲雲高揚著頭顱,穿過了鬧市區。當時混在人群中的雷小凡站在張偉邊上感歎一句:牛比。
雲雲幫兄弟報了仇,為自己女人雪了恨,最後還幫別人扛了案子……。
據說大半年以後,有人在外地的一個小縣城裏看到了一對男女酷似小四眼和李娟。孫勇和李飛收到消息後立刻攜帶槍支趕了過去。他們決心斬草除根,小四眼這種人一旦活了下來,遲早會是個禍害。
但孫勇和李飛趕到那裏之後,當天晚上就回來了,對經過閉口不談。還是在卷毛請客的時候,李飛酒喝醉了,談到了那天的經過。
當時兩人走了過去,小四眼洗去鉛華,身上圍著圍裙,上麵滿是麵粉和油汙。邊上是一個鐵皮油桶改裝成的大煤爐子,上麵是包子籠。李娟豐滿富態地站在邊上收錢、找錢,懷中抱著一個胖胖的嬰兒。
小四眼忙前忙後,時不時將目光短暫停留在母子身上,眼中愛意無限。
看到了孫勇和李飛,小四眼很平靜。
“大勇,我知道你遲早能找到我,我們之間也遲早有個了斷。我就一個要求,別當著我兒子麵,這是雲雲的骨肉,就當我最後一個要求。”
那個嬰兒憨態可掬,眼睛裏麵笑汪汪的,仿佛盛著天下所有開心的事情。他的眼中沒有仇恨,沒有廝殺,沒有爾虞我詐,是人類出世時的那種純潔眼神。
孫勇看了看那個嬰兒,默默無聲地從口袋裏麵掏錢。李飛也是。
兩個人除了路費,基本上掏空了口袋。
“好好活著,兄弟,從今天起,你不是小四眼了,小四眼已經死了。你是個父親,照顧好他們母子。”
孫勇、李飛揮手告別他們母子。
李飛說到最後強調,那個嬰兒長得像雲雲,這一點他強調了三次,每一次都很嚴肅。但那天的酒席,大家都吃得不痛快。都是因為李飛的一席話。
“李飛,從你踏上這條路那天起,趁早他媽的把良心收起來,不然你肯定死得特別快。”卷毛醉眼朦朧地看著李飛,其實話卻好像是說給孫勇聽的。
“沒事,小四眼不會再出來找事了,他也不混了,這個事情就這麼了了吧。”孫勇說,他說話的時候表情很落寞和滄桑。
“行,大勇說算了,那我們還說啥。”卷毛舉起酒杯。
“操,又喝,找個好的說法,不然沒人跟你喝。”
“有啥理由,為了,我想想,為了我們還都好好活著幹一杯。”卷毛撓頭想了想說。
“操,啥機巴理由,我來說一個,兄弟們,以後體育場就是我們的天下了。幹了。”孫勇打斷了卷毛的話。
酒杯碰到了一起,叮咣響起一片。
就此,張四寶團夥煙消雲散,體育場這一帶,基本上沒有可以和孫勇團夥抗衡的勢力了。
一
九一年的年底,城北體育場附近相對來說比較太平。張四寶團夥土崩瓦解,孫勇團夥很快聚攏了原來張四寶團夥的那幫賊。孫勇不直接出麵組織盜竊,但他要求這幫小賊上貢。以前張四寶團夥中的部分賊離開了體育場這片,轉而投到了別的團夥中。但更多的小賊選擇留下來,孫勇在道上名聲開始變得響亮,跟著孫勇混不丟臉。
孫勇接手這一帶地麵後,老顧自覺地離開了,他惹不起孫勇。
管理這幫小賊的是李飛,他也不會偷,但他找了幾個兩勞釋放人員。這幫人主要帶把刀去壯膽的,一來是防止別的團夥滲透過來,到體育場這片盜竊。二來是為了偷盜時事主發現了,這幫人可以鏟事。
但大部分的時候風平浪靜,除了偶爾有關拘留所的需要二拐出麵花點錢去撈人,其他的時候用道上的話說,一切都順水順風。
這段時間孫勇開始有意無意地淡出,他已經開始接近一個大哥的位置,很多事情開始由下麵人幫他辦。服裝市場這邊的貨運站又接連開了兩家,現在三家貨運站,每個月純利潤將近十萬。張偉、李明亮、扁頭各自管理一家。李飛、辮子管著那幫小賊,團夥的事業蒸蒸日上。
就這麼發展到了年底前後,孫勇團夥相對兵強馬壯了起來。辮子出獄後開始跟著孫勇團夥混,他很講究報恩,所以特別聽李明亮和張偉的話。辮子一出獄就辦了幾件漂亮的事情,讓老顧後悔萬分,不該在他入獄的時候沒有拉他一把。
辮子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掉了竄窩的長途汽車站的那幫賊,那個團夥的頭目是劉芳,起了個女人名字,但長得卻五大三粗。此人是B市的老賊,早在八十年代初就在道上成名。曾經創下了一天作案二十三起的輝煌紀錄。這個紀錄多年以後都無人能破。
這裏簡單說說盜竊團夥。一般來說每個偷盜團夥都有自己固定的偷盜區域,偷公交的都固定著哪幾路公交,偷遊客的,偷店麵的,也都有自己各自幹活的地方。除了少數流竄作案的外地盜竊罪犯,混這一片的一般很少會到別的團夥偷盜區域作案。
如果去了別人的地盤,道上的話說,就是竄窩。一般竄窩的結果就是引發鬥毆,然後鬥毆逐步升級,雙方通過實力和背後勢力的較量,重新劃定偷盜區域。
九一年十二月中旬,那天長途汽車站附近的團夥就竄窩到了體育場這邊。於是引發了後來辮子帶人差點血洗了長途汽車站。
這裏需要簡述一下長途汽車站的位置。B市的長途車站有三個,城北兩個,城南一個。城北的兩個中最大的叫西站,位置在體育場向東四百米的路北。這個站算是個大站了,每天客流量較大。曾經有個小賊一天之內盜竊現金一千四百多。而那時候還是八十年代初,一個工人的平均工資為三四十,由此可見這一帶的豐厚。那個小賊劉芳,後來他輾轉發展壯大了自己的團夥,他成了這一帶的盜竊團夥首犯。
當時劉芳團夥的兩個小賊,一個叫蓋帽,一個歪歪腳,盯上了一個下車的乘客。蓋帽算是道上的老人了,他沉迷於賭博,白天盜竊,晚上賭博。蓋帽人品一般,但賭品極好,在道上很有口碑。願賭服輸,從來不拖欠。
後來B市有很多包工頭拖欠民工工資,道上的兄弟說,別看這種老板個個人五人六的,其實還不如小偷人品好。
蓋帽個子瘦高,接近一米九,他的綽號來源於他的身高。照道理講這個身高很不適合做賊,因為容易引起注意。但最大的優勢就是跑得快,一般人攆不上。
要是蓋帽和歪歪腳站一起,怎麼看都像一對說相聲的。歪歪腳不到一米七,長了張豬頭胖臉。手指頭也胖得跟豬蹄一樣,但技術嫻熟,他主要的作案手法是夾包,也就是用兩個手指夾住錢包。蓋帽的手法多樣,夾包、調包、劃刀都很擅長,他屬於技術全麵的賊,所以他們兩個一起出來幹活,一般都是蓋帽做主。
“你注意一下他的包,我覺得裏麵有瓤。”蓋帽說,他的眼神裏流露出看到大筆現金的那種貪婪。有瓤是道上的術語,一般指包裏有現金。有條指包裏有貴重物品。到了九十年代,一般的賊都隻偷現金,即有瓤的,這樣不容易留下證據。
“咋辦,大哥。”
“你去買個包,我守著。”
歪歪腳心領神會,走到那個事主邊上留意了一下他的包。那個事主身材瘦小,臉上的風塵一看就是剛下長途車,連續幾個小時的顛簸讓他的注意力大為下降。他肩膀上挎著的是黑色人造革單帶包,上麵印著旅遊兩個字。當時這種包風靡一時,很是實用,裝錢也很方便。
歪歪腳擠到那人邊上,裝著不在意地用胳膊抬了一下他的包,大致估計了一下分量。這是個重要的技術活,因為調包的時候,如果事主一旦發現分量不對,立刻就會發現包被調換了。
“大哥,確實有瓤。”
“操,我混了這麼多年,還不明白這個,你趕緊辦正事。”
歪歪腳走到邊上的商店買了一個幾乎一樣的人造革挎包,然後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放在台階上一腳跺成了兩截。他把短的那截磚頭塞進包裏,掂了一下分量,稍稍有點輕。一般說來,掂輕不掂重。就是說,調包的時候,重量比事主包的重量稍稍重點沒事,短時間發現不了。但要是輕了就不行,一拎就發現了。
所以歪歪腳又去垃圾桶撿了一些廢報紙塞了進去,這下差不多了,重量幾乎很接近。歪歪腳估計了一下事主包帶子長度,然後調節了一下自己的包帶長度。經過這樣一弄,兩個包如果不在意,很容易搞混了。歪歪腳很滿意,把包塞到一個大化肥口袋裏麵,混到了人群中。
蓋帽和歪歪腳一前一後地跟著那人,兩個人跟得很策略,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又不會離開視線。那人背著包晃晃悠悠地一直往體育場那邊走,眼看著就要到體育場了。兩個人都有點著急,看來這人有可能是來批發衣服的。
“咋辦,馬上要到孫勇他們的地方上了。”
“管不了那麼多了,這個包裏肯定不少錢,找機會洗掉再說,實在不行就劃刀。”蓋帽心裏有點著急,他蹲在路邊利落地從皮鞋的鞋墊下麵取出單麵刀片,實在不行隻能劃刀,但那樣不一定能把錢全部偷走。
蓋帽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那人走到體育場附近的一個紅薯攤子邊上站住了。他看來有點餓,看了看幾個紅薯。
“多少錢賣的?”
“一毛七一斤。”
“稱一下這個,還有這個,秤給足了哦。”
“放心,高高的,看,壓著大星花呢。”賣紅薯的把秤杆子遞過去給他看。
就在這時蓋帽往前一湊,“這個多少錢。”他表情和聲音都很自然,那人掃了一眼蓋帽,沒有繼續留意。就在這時歪歪腳利用蓋帽的身體掩護,快速地把兩個包給調包了。
“一毛七一斤。”
“咋這麼貴,算了,我去買那邊的。”蓋帽轉身走了,他用很正常的速度離開,一邊走一邊很留意身後的聲音。
沒什麼動靜,看來很成功,那人短時間內不會發現調包。因為一般買紅薯都是用零錢,不會打開包的。等他買完了紅薯,至少要吃上五六分鍾,這麼長時間足夠了。
歪歪腳和蓋帽一前一後地進了一個公共廁所,一般兩人作案的話,包裏的錢都是兩人同時點數。這樣防止其中一人多吞掉一部分,一則避免相互懷疑傷感情,二來兩人一起點也能彼此有個照應。
包裏除了現金之外,還有幾件換洗衣服和雜物,被連包一起扔掉了。他們隻要現金。這是一次成功的偷盜,包裏總共有兩千多塊,蓋帽在心裏盤算著今天晚上又可以去大賭一把了。兩個人把錢當場分了,錢被掖到大衣夾層裏麵,然後打開廁所隔間的木門。
木門外麵站著一個人,個子不高,精瘦的身材穿著皮衣顯得很幹練,小三角眼裏麵目光狠毒,空著手抱著膀子。
“哈哈,你倆交情真好,蹲茅坑都一起蹲。”
“我沒帶紙,讓他送點給我。”蓋帽不露聲色地說。
“不錯,好兄弟啊,拿出來吧。”
“啥拿出來。”
精瘦漢子笑得三角眼眯成了縫,“跟老子裝蛋是不是?”
蓋帽已經很清楚,今天遇到硬茬子了,但他不想退縮。畢竟他在道上也混了這麼多年,不是隨便就能被人唬住的,他想好了,實在不行就兩個人一起動手,這人看上去不是很能打。
不到一分鍾蓋帽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兄弟,大家一起發財,別斷了我的財路,哈哈。”蓋帽臉上陪著笑點頭哈腰的,突然膝蓋猛地上頂,直直地向那個精瘦漢子褲襠撞過去。
沒想到精瘦漢子身手比他還快,一隻手往邊上一撥,另一隻手抓住了歪歪腳的衣服領子扯了過來。歪歪腳還沒弄明白就被猛地扯過來推倒在蓋帽身上,那個精瘦漢子一腳踹過去,歪歪腳帶倒了蓋帽,兩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精瘦漢子上前一步踩住蓋帽的胳膊,然後手一翻,從皮衣的下擺處抽出了一把烏黑的三棱刀。
“還打不。”
“我日,你留個名字。”蓋帽覺得今天栽得有點冤。
“留個名字你能記得住?不在你身上戳個洞,你長不了記性。”精瘦漢子刀尖一沉,紮在蓋帽肩膀上,但紮得不深,精瘦漢子看來經常玩刀,這刀紮得很有分寸。
蓋帽怒火中燒地看著精瘦漢子,他知道,如果不把錢拿出來,第二刀就沒這麼客氣了。他隻好從大衣夾層裏麵取出錢來。
“謝謝了兄弟,你們兩個也辛苦了,那一半我就不洗了,算我們交個朋友。”精瘦漢子說,聽了這話蓋帽心沉到了底,看來所有的事情這個精瘦漢子都明白,而且心裏也很有數。
精瘦漢子把錢塞進皮衣上麵的口袋裏,手一晃,手上的刀消失了。他照舊笑眯眯地朝外麵一步步地慢慢退走,眼睛盯死了蓋帽和歪歪腳。
“有種留個名。”
“我操,到老子地麵上幹活,居然還不知道老子叫什麼。”精瘦漢子嘴裏是不屑的語氣,上前一腳踹在蓋帽的小腹上,速度快得驚人,蓋帽根本無法閃躲就再次倒地。
“老子就是辮子,有膽子下次再過來幹活,老子玩廢你。”
二
當天晚上孫勇就知道了這件事,他是聽李飛說的。
“李飛,你找個時間點一下辮子,讓他稍微穩一點,這個事不一定非得打一架解決。”孫勇說得很慢,他一邊說一邊考慮著措辭,既不能讓李飛感到委屈,又要表明自己的立場。
“大勇哥,怕啥,咱們現在兵強馬壯,劉芳要是找事,我帶人把他打殘。”
孫勇沉默了,李飛是當年和他一起混的兄弟,有些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還是李明亮打破了僵局,“來,吃菜,大勇不是說辮子辦得不對,大勇的意思是說可以想個更高明的招。以前咱們敢打,那時候不是光著腳嗎。本來這幫小賊就不想怎麼管他們,隻要別捅出大簍子就行。要是在這一帶犯了大案子,大家都得折騰。咱們現在賺錢的路子主要是貨運站,不能把這個給攪和了。”
李明亮的話很中肯,但沒想到卻激怒了李飛。
“大勇,你變了,啥事都是奔著錢去了。當年我們怕過誰,張四寶那麼牛比,不照樣辦了。小四眼、雲雲不是也牛比嗎,現在呢?哪兒去了。”李飛說完之後轉身就走,李明亮也沒攔得住。
“沒事,他就這性格,說說就沒事了。”孫勇看到李明亮有些尷尬,就招呼他重新坐下來。
“來來,吃菜,李哥,我敬你。”張偉看出了門道,忙著打岔。
三個人悶頭吃菜喝酒,好半天不再說話。
“張偉,今天辮子這個事情,你說怎麼解決?”
張偉停下筷子,慢慢地把手上的煙抽完了,鼻腔緩緩噴出兩道煙柱。直到煙卷快要燒到了過濾嘴的時候才開口:“大哥,我覺著辮子今天沒錯,劉芳的人確實跑到咱們這邊來偷了,而且聽李飛哥說金額還不小。說遠一點,這個案子分局肯定會記在咱們頭上,是不是?辮子隻不過給了他們一點警告,我覺得他辦得對。不過話說回來,劉芳也是城北成名比較早的混混,大小算是個人物,他的人就這麼被打了,今天這個事情肯定沒完。”
“嗯,你接著說。”
張偉沉吟了一下,把煙頭摁滅了,然後低聲接著說道:“今天這個事,無外有兩種辦法解決,一種是咱們不動,看他們怎麼辦,他們想打,那咱們奉陪,打到最後大家都別扭,就不打了。但這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搞不好劉芳那邊也不想這樣。”
“第二種方法呢?”
“這第二種方法,我們就得吃點虧了,讓辮子把錢吐出來,找人還給劉芳,但是得說清楚,不是咱們怕他,而是不想這點小事搞得雞飛狗跳的。”
孫勇和李明亮兩個相互看了看,飯桌上麵再次沉默。
“大勇,我看行,照著張偉的意思辦吧。明天咱們做好準備,他們開打咱們就奉陪,要是他們不打過來,咱們也別撐著,把錢送回去完事。還是天下太平。”李明亮最後打破沉默說道。
“我看行,張偉,你明天準備一下,讓你那邊的兄弟帶上家夥。李明亮和我沒事,我身上有槍。另外讓李飛組織一下那幫小賊,明天沒什麼大事的都過來,把家夥備好,咱們要保證不能吃虧,其他的事情再談。”
“行,我明天準備準備。”
“來,繼續吃。”孫勇把半盤子涼拌蘿卜皮劃拉到自己碟子裏,他酷愛吃這玩藝。
“哈哈,張偉,我發現你現在比以前穩多了啊。”李明亮說,他說的這話並不是盲目地吹捧,而是很坦率的話。
“咋了,哈哈,你咋發現的。”
“沒事,我知道亮子啥意思,他是說你說話比以前謹慎了。”
“也不是,可能是年紀的原因,有些話說出去之前知道琢磨了,有些該說,有些不該說,還有些說出來跟沒說一樣,不如不說,三來兩下,話就慢慢少了。”張偉說的倒是大實話,逗得孫勇、李明亮兩個哈哈大笑。
三個人喝得很晚,最後去張偉租住的地方睡覺地,他住的地方有台錄像機,這段時間他們很癡迷電視劇《神探亨特》。孫勇開玩笑說是學習國外先進辦案經驗。
進屋之後,孫勇把外套一脫,順手把槍放在沙發扶手上。屋裏的暖氣很旺,在屋子裏除了襯衫什麼都穿不住。孫勇一進這樣的屋子裏麵就想起自己小時候撿煤渣的苦日子。他小的時候有勢力的住好房子,沒勢力的老百姓隻好撿煤渣。孫勇發誓他要成為有勢力的人。
“大勇哥,啥時候我也搞把槍玩玩。”張偉看著他的五四式手槍眼饞。
“行啊,你要是喜歡過兩天我搞把六四,這槍太長,帶著不方便,到時候這槍你就拿去玩。”
“謝謝大哥了。”
“不過,有個條件,日,不能白給你,要是哪天我被人幹掉了,你要用這把槍給我報仇。”
“大哥,你沒事,別人幹你,我拿槍幹他。”張偉臉上一副血脈噴張的表情。
“我操,你幹個吊,你會使槍嗎?”李明亮拍了一下張偉的後背打趣說。
“大勇哥,能借我琢磨琢磨嗎。”
“哈哈,行,借你研究一下。”孫勇喀吧一下按掉彈匣子,把彈匣掉出來,然後拉動套筒,退掉槍膛裏的子彈,把手槍遞給了張偉。
張偉接槍的時候手不住地發抖。
孫勇看著好笑,其實任何人第一次摸手槍的時候都緊張,當年他開始玩槍的時候也一樣,緊張地發抖。槍這種玩藝很邪乎,它不像刀。刀被製造出來有很多功能,切菜、切西瓜、削水果等等。但槍造出來隻有一種功能,那就是殺人。這就是兵器和凶器的區別。凶器殺過人之後也隻是件凶器,但兵器從它出廠的那一刻起,任何時候都帶著冷冰冰的殺氣。
以前有一次有人想玩孫勇的槍,孫勇和他打了個賭。孫勇當著他的麵把槍分解了,子彈退光,然後空倉掛住了套筒。這個時候槍膛裏麵是空的,看都看得到,肯定沒有子彈。然後槍機複位,遞給了那個人。
“這肯定是一把空槍,你敢用它指著自己腦袋扣扳機嗎?”孫勇斜著眼睛問。
那人接過了手槍,槍口慢慢指著自己腦袋,手指怎麼也扣不下去。孫勇把槍輕輕地拿了回來,重新上好子彈。
“兄弟,你不是玩槍的料,不是我看不起你,玩槍需要天分。”
以後那哥們再也沒摸過孫勇的槍。
不過張偉絕對具有玩槍的天分,他其實對槍械並不了解。但琢磨了幾下之後,他從抽屜裏麵拿出個十字螺絲刀。拿著螺絲刀隨便擺弄了幾下,張偉就把扳機圈和套筒分解了。孫勇吃了一驚,歪在沙發上看著沒吭聲。
張偉一邊琢磨一邊分解,慢慢地將整槍做了半分解,然後又自己琢磨著裝好了。對此孫勇很是佩服。這種人就是天分,天生的適合和兵器打交道。
“不錯,這槍過段時間送你玩,我想法子搞支槍,等槍搞來了就送你。”
“哈哈,大勇哥,不會是安慰我吧。”張偉的表情很興奮,他激動地滿頭大汗。
“別擦臉,手上有槍油,那玩藝不能弄到眼睛裏麵。”孫勇一把抓住張偉的手。
孫勇把槍接過來檢查了一下,除了部分部件裝得有點死之外,這支槍裝的沒有任何問題。但他不敢裝上子彈給張偉玩,他習慣用扳機輕的槍,怕張偉拿在手上走火。
第二天一早張偉先起來的,到廚房裏麵做了頓早飯,是蒸雞蛋和煮年糕。張偉做了一手好飯菜,這好像也是天生的,不管什麼東西到他手上都能做出很鮮美的味道來。以前一起住的時候,李明亮曾經這麼評價張偉,哪怕是塊石頭,他都能紅燒出來魚翅的味道。
孫勇和李明亮兩個吃完就先走了,他們去找了扁頭,把兄弟們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張偉找了貨運站這邊的七八個兄弟,都在店裏麵準備好了棍棒和砍刀。另外街麵上的小賊們也都搞到了武器,主要是鋸成了尖角的鋼筋和三八刺刀。這兩種武器當時很流行。
這天平安無事,大家都覺得劉芳估計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孫勇團夥有驚無險地過了一天。當天晚上,孫勇讓李飛去給劉芳送錢。他不想因為幾千塊的小事情最後牽動兩個團夥發生大規模的鬥毆。這年頭鬥毆就是打錢,每次打完架生意都有影響,進去的兄弟都得花錢往外撈。不到萬不得已,大家慢慢地都不再習慣打架,開始玩陰的。
李飛去的時候沒有帶其他人去,他覺得沒必要,自己過去是談事的,要是劉芳動手,那就顯得劉芳不仗義。
劉芳在魏老六的舞廳裏麵唱歌,身邊好像也沒其他人,他摟著一個看上去年紀不超過二十歲的女的。那女的身材嬌小,但乳防高聳,看得李飛忍不住地眼饞。
“劉哥,我今天剛聽說,我的兄弟和這邊有點小誤會,哈哈,把你的兄弟給打了,他是個傻比,你別跟他計較,我把錢給你帶來了。劉哥,給兄弟一個麵子。”
“你誰啊?”劉芳冷冷地問,看了看桌子上的錢,愛理不理地繼續摟著女人唱歌。
李飛在心裏罵,別給臉不要臉,但表麵上還是很平靜。
“劉哥,我是跟著孫勇混的李飛,哈哈,劉哥,我把錢放桌上了,不打擾,我這還有點事。”李飛打算起身告辭,但劉芳的一句話把他激怒了。
“你以為跟著孫勇那個傻比混你就牛比了是不是?”
“你說啥,再說一遍我聽聽。”
劉芳霍地一下站起身,手一劃拉,把桌子上的茶壺推到地上,茶壺掉落地麵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我說孫勇是個傻比,你也是個傻比。”劉芳的鼻子頂在李飛的臉上說,李飛個子比他高上七八公分,所以他是仰著臉說的。
“哈哈,你是想找事吧。”
“我就是想找事,怎麼著。”
舞廳裏麵突然站起來三十多號人,個個手裏握著棍棒,劉芳臉上一付桀驁的表情看著李飛。
“說,服不服?”
“不服。”李飛閃電般出手,猛地掀翻了桌子,順手抄起板凳一邊砸一邊朝門邊衝過去。
瞬間,血光閃過。
三
王峰和周瘋子在小四眼潛逃之後一直過得很落魄,他們兩個都不會偷。在外地呆了大半個月,錢眼看著就花完了。那天周瘋子說他看到有個人家看上去好像挺有錢的,男的穿著西服,腰上麵紮著當時不多見的華倫天奴腰帶。
“咋樣?”周瘋子問王峰,周瘋子是有名的木頭腦子,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一般都是王峰拿主意。
“幹吧,咱倆都沒錢了。”
兩個人在縣城裏麵的日雜商店買了一把菜刀和剔骨尖刀。刀是王峰去買的,他買得很技巧,他從縣城北邊的勞務市場找了一個農民工,說自己是做幹貨的,馬上要年底了,正招工呢。
農民工和他一起吃了頓飯,然後王峰讓他去日雜商店買幾把刀,帶到車站等他。兩個人在車站碰麵的,王峰買的車票,兩個人坐上車。就在車快開的時候,傳呼響了,王峰回了電話,回來說還有事情,讓那個農民工到T市某個地方等他,又告訴他一個電話。農民工坐著長途車走了,王峰很滿意,如果公安追查刀的下落,很難追查到自己身上。
他們作案的地方在一片居民區裏麵,據說這片住的都是當官的,個個都有錢。當時還沒有房產的概念,能住得起這樣的房子的人,一般來說都有錢有勢。
兩個人在居民區邊上的煤氣站偷了一件製服,然後王峰穿著製服進了門,他最近學了當地的方言,基本上說得能蒙事。
房門剛剛開了一條縫,王峰拿腳尖一別,讓房門關不死。王峰身子讓到一邊,周瘋子一腳把門踹開,裏麵的人應聲倒地。
“別怕,我們是圖財,隻要你們別跟自己過不去,保證不殺你們。”王峰的聲音平穩而鎮定。剛才進屋子的時候,他將毛線帽子的下沿放了下來,擋住自己的臉。
“錢呢,不要存折,我要現錢。”周瘋子聲音打著顫,他這個人似乎是天生的罪犯,每次作案都激動無比。
屋子裏麵隻有兩個人,一對夫妻,王峰看了看牆上的相片框子,這家應該還有個小兒子,看來兩個人還得動作迅速地趕緊離開。
那男的嚇得打篩子,那個女的反而很冷靜。王峰揚言少於一萬,兩個人都得死。其實這是王峰在嚇唬他們,他們打算搶個一千多塊就知足了。搶得太多案件就升級了,再說當時的家庭裏麵一般沒這麼多現金。
最終的結果讓他們兩個大吃一驚,那女的從屋子裏麵拿出了整捆的鈔票,王峰掃了一眼,絕對超過兩萬塊。
“這有兩萬三,半個小時前人家剛送來的。我們兩個錢包裏麵還有一兩百塊。”女主人說。
王峰把錢當場揣進大衣,然後把兩人捆了起來。作案金額這麼大,兩個人當天晚上就潛逃到郊區的鄉鎮了。第二天警察開始荷槍實彈搜捕,王峰和周瘋子沒壓上正點子,他們搶了這個縣城的政法委書記。據說這個書記魚肉鄉裏,橫行霸道。消息傳出,當地老百姓都拍手稱快。
後來市委根據這起案件為線索,查出了這個書記受賄貪汙多達三十餘萬的犯罪事實。很多老百姓自發地給市委送感謝的錦旗。
王峰和周瘋子逃亡的方法很獨特,他們找了條很偏僻的山路在叢林裏麵連續翻越了三天三夜,逃過了大搜捕。王峰以前酷愛爬山,如果不是家裏太窮,他完全有可能成為一個登山運動員。
等到兩個人回到B市已經是一個多月後的事情,兩人一身風塵,回到了這個喧囂浮華的城市。回到B市的當天就看到劉芳的人抬著個血人往麵包車上抬,二三十人個個手上握著棍棒,麵孔邪惡,身形粗魯。
“我操,這下熱鬧了。”王峰回來告訴周瘋子,劉芳打的人是李飛,跟著孫勇混的。劉芳把打傷的李飛扔到了體育場門口,引來了很多圍觀的人。
李飛倒在地上,馬路上一大灘血,辮子最先發現的。很快,張偉、扁頭帶著人也過來了。
“李哥!”張偉撲過去,一把抱住李飛,從辮子懷裏把李飛扶住了。
“快送急救,我身上有案子,你送過去吧,就說路上發現的。”辮子說完了轉身就走。
張偉剛把李飛送到急救室,孫勇和李明亮就到了,他們是收到張偉的傳呼趕過來的。兩個人站在醫院裏麵觀望了一下,他們在擔心公安,李飛是從大牢裏麵逃回來的,一旦遇到公安就麻煩了。
所幸的是公安沒有來,張偉把醫院裏麵打點得很好,他說這個人是見義勇為,有人搶自己,這個人過來挺身而出把罪犯打跑的。看著病床上麵鐵塔般的李飛,張偉覺得感慨萬千,李飛是這幫人當中最為勇猛的一個,但現在卻躺在床上。張偉感到了道上的風雲變幻。
當天晚上孫勇沒有出麵,他長了個心眼,劉芳敢於這麼挑釁,他必須摸清楚對方的底牌。孫勇讓兄弟們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他要看看下一步劉芳會做出什麼來。其實這也是李明亮的主意,李明亮的特點是遇到事情出了奇得冷靜。
“大勇,我覺得這次有人在劉芳後麵托著他,不然他沒這麼大膽子。”
“我也是這麼琢磨的,要麼找卷毛問問。”
“我看行,叫上張偉,這件事他也能想想主意。”
晚上孫勇、李明亮、張偉找到了卷毛,四個人打了輛車到城南一個僻靜的館子吃的飯。
“大哥,我今天出事了,你知道吧。”
“啥事?我現在基本不問道上的事情了。”
孫勇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下,卷毛一邊聽一邊吃菜。講完了之後大家都看著卷毛,等著他說。
“大勇,你先跟我說,你現在生氣嗎?”
“操,我當然生氣。”
“錯了,大勇,你現在不能生氣,這是做生意,懂嗎?劉芳敢打李飛,就是要讓你生氣的。他打李飛不是跟李飛有什麼私仇,這是生意。”
李明亮觀察到了孫勇臉上有一絲的不快,連忙把話接過來。“大哥,那我們現在該咋辦。”
“毛主席教導我們,階級鬥爭要天天抓,你們都忘了?”卷毛冷不丁冒出一句,把大家搞得一頭霧水。
“這玩意和階級鬥爭啥關係?”孫勇看樣子似乎有點想發作。
“嗬嗬,大勇,聽我說完。毛主席他老人家是大智慧的人,一輩子打過那麼多仗,他啥時候輸過。你和劉芳,就跟這階級鬥爭一樣,他不鬥你,你遲早也要鬥他。隻不過他先動了手。記住一點,不能做任何他打算讓你做的事情。”
三個人都愣了一下,“劉芳現在想讓我們做啥?”
“劉芳現在就希望你去找他麻煩,事情越鬧越大那是最好。”
孫勇問:“事情鬧大了對他沒啥好處。”
“是沒啥好處,但別忘了,你現在管著貨運站,他們無所謂,一幫賊,換個地方照樣還能混,以前他不動這邊,主要是張四寶和老顧兩幫人馬都在,他不能誰都得罪了。現在你一個人全占了,老顧肯定不會再幫你。你現在做生意,你穿著鞋,他光著腳,他怕誰。”
聽卷毛這麼說完了,三個人都愣住了,沒想到卷毛幾句話就把事情分析得很透徹。
“那現在咋辦?”
“嗬嗬,換上我,我去給劉芳說,把體育場這邊讓出來,他的人隨便過去偷。沒關係,有錢大家賺。”
“啊。”孫勇、李明亮、張偉都驚呆了。
“怎麼?麵子過不去?反正現在你們不靠那幫小賊養活,讓他們都過去做案,等發了大案子,再收拾他,不比現在方便?”
“不行,那李飛不是白打了。”
“大勇,你聽我一句,這是生意,劉芳和李飛沒仇,隻不過他看著你們這片眼紅,而且他後麵可能還有人。你把地方一讓,他後麵的人就會露出來,到時候一起打。”
“那現在手底下這幫小賊怎麼辦,我把地方讓出來,他們肯定得散了。”
“小賊好辦,暫時別幹活,到貨運站上班,你養著,到時候一動手,你兵強馬壯。”
“好吧,先這麼辦吧。”
第二天,城北道上傳出個轟動消息,孫勇把體育場這邊讓給了劉芳。消息傳出去之後,好多人都幸災樂禍,這下孫勇他們完了。
接連一個多星期,體育場附近發生了多起惡性盜竊案件,很多商戶上萬元的現款被洗劫。劉芳團夥甩開膀子在體育場附近大偷特偷。而孫勇的人都坐在貨運站裏麵打撲克,別人問起來都說不幹活了,現在開始跟著張偉後麵學著做生意。
蓋帽現在在道上的地位逐漸增長,因為這場架就是他引起的。辮子眼睜睜地看著他連掏了幾個包,然後一付不屑的表情看著辮子洋洋得意。
一個多星期後,周老八找到了劉芳,兩個人在長途車站這邊見了麵。
“咋樣,我借你的人還頂用吧。”
“不錯,孫勇一看咱們這邊的實力,馬上把體育場這邊讓出來了。”
“現在好辦了,讓我的兄弟進去吧,現在我手上還有四十多萬的貨沒出掉呢。”
“沒問題,你放心大膽地賣,我幫你盯著。”
“哈哈,合作愉快。”
“那是。”
第二天體育場附近出現了一撥形跡可疑的人,個個麵帶菜色,但都交頭接耳地小聲打聽著什麼。
當天下午,打聽消息的兄弟把事情告訴孫勇,體育場這邊有人在找貨,據說周老八的人馬跑到這邊賣貨來了。此時孫勇才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這一片靠著長途汽車站,邊上三家酒店,居民小區林立,周老八是借劉芳把地方占下來賣毒品。
周老八是個很難纏的人物,幾次公安的大搜捕中他都沒事。道上傳聞周老八和某高官有聯係。他沒有固定的地盤,但資金和財力雄厚,如果單說玩錢,道上的混混基本上都不如他。孫勇這次知道他遇到了勁敵。
“咋辦,周老八也進來了。日。”李明亮說。
“別的生意我不管,周老八的生意一定要打出去,通知兄弟們,老子要體育場銷煙。”
孫勇發話出去,城北道上的一場大血拚一觸即發。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