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的流水清澈明靜,水底的遊魚時聚時散。
河堤下,一條低矮的三尺來寬光滑滑的青石板小橋,橫臥在水麵上,將西岸的彭村和東岸的小學校連在了一起。
清亮亮的河水蕩漾著,流淌著。欲墜的日光映在水麵上,投下一個洗衣女人的身影。
這時候,女人已洗完了衣服。她站起身,在青青的石板橋麵上活動了一下麻木的雙腿,向東岸河堤上望了一眼,歎了一口氣,又蹲下身去,將洗淨擰好放入盆中的衣服又倒在了石板橋麵上,抖開一件若無其事地揉搓著,兩眼卻盯著橋下的流水發呆。清瑩的水麵上映出一張三十左右少婦的臉,清瘦、秀麗,慘白、多愁,聰慧的水靈靈的丹鳳眼,瓜子形好看的臉龐,小巧的嘴唇內微微翹起的兩顆玉色小門牙,還有那一頭齊耳的漆黑秀發。那丹鳳眼的眼神變幻莫測,忽兒深沉,忽兒焦灼,忽兒欣喜,好似在回憶、擔心、等待著什麼。
“學生們早過去了,該是過來的時候了!”她想著,又偷眼望了一下東岸高高的河堤。
“嗡——”,熱血上湧,她差一點眩暈。她的心跳加快了。是他,他終於過來了!
她慌忙埋下頭去,手忙腳亂地搓洗那已洗好的衣服。窈窕的身段隨著兩臂的揉搓,一上一下有節奏地起伏著。乘往水中擺衣的當兒,她斜著眼打胳肢下朝身後的橋頭窺視。他已腳步堅實地踏上橋麵了。
她竭力克製著澎澎的心跳,洗,洗,洗……
嚓嚓的腳步聲近了,更近了,這聲音是那樣的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
悠然,腳步聲消失了。她滿腹狐疑,想看個究竟,卻沒有勇氣抬眼。然而她還是看到了他——水麵上又多了一個晃動著的壯實的倒影。他,就站在她身後兩步遠的地方。
你怎麼不先說話?她的心跳得更厲害了。別這樣對待我,橫眉冷對我受不了!那時候是怨我太軟弱、太孝順、太沒有勇氣,可我是女人啊!你,一個男子漢為何不伸手救我?是糊塗專橫的爹娘坑了我啊!如今,那不爭氣的又進了班房,不是娘把俺母子接回來住,我……唉,山盟雖在,錦書難托……酸甜苦辣,她的心簡直要碎了。她渴望得到他的溫存與安慰,哪怕隻是一點點兒。然而。她失望了。還是自己先開口吧。
她埋著頭,聲音很低,好象怕河麵上的風兒把這些話吹到河堤上,讓放羊的小孩聽了去。“你,一直在恨我嗎?”
“不不,我,你,你是幸福的。”“混蛋”,他心裏罵道。明明知道她遭著不幸,怎麼卻說出了這樣的話。恨她嗎?有點兒,可更多的是祝願,心裏這麼想,不防竟……唉,課堂上的伶牙利齒怎麼變成了吞吞吐吐語無倫次?
她的心猶如被尖刀狠剜了一下,淚水噴濺飛下:“石哥,別,別這樣折磨我。我知道我這輩子都對不住你。求求你,原諒我吧。你,你要是不記前仇,就答應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