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感到壓在我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夜風輕撫我被血汗浸透的肌膚,這時我才鼓起勇氣壯著膽子睜開一隻眼睛查看狀況。
我從眼皮的縫隙中看到那張像是重度燒傷的臉,扁平到幾乎沒有鼻子下那張半粘連的嘴一張一弛,每次張合都不斷有淡黃色的口水從潰爛的嘴角流出,並不斷重複著發出那含糊低沉的音調。
如此畸形醜陋的一張臉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我本該感到恐懼,可不知為何我卻感覺那聲音如此悲愴,像是嗷嗷待哺的幼鳥發出的呢喃。
我能從中感受到渴望,對於愛的渴望,這讓我意識到他對我並無威脅,於是我吃力地起身,滿身血汙衣不蔽體。
MU-MU。
而那個麵目可憎的東西就站在我麵前,一直持續著發出這個音節。這時我注意到,它生滿結痂和肉瘤的臉上生有一隻突出眼眶的眼睛,而那清澈的眼睛中映出了我狼狽的身影。
目光相交,喚起了一絲不堪回首的記憶,我們曾經見過,在無影燈下的手術室裏!同時我也突然理解了他不斷重複的詞語是何含義,他是在呼喚媽媽……”
陳述人點燃了第三根煙。
“那之後?我逃走了。
您該不會以為我會帶著這個畸形的殺人犯回家一起生活吧?嗬嗬,您可真是個善良的人。
那天之後我便沒再去上班,警察也沒因為小趙的死來找我谘詢,畢竟他那種人或多或少身上都背了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即便失蹤了也不會有人報案的。
我再一次選擇了逃避,希望時間能把一切掩埋在記憶裏。可糟糕的是那孩子好像在尋找我的住所,我不確定他是否已經找到我了,但有幾次在深夜我無意間從窗外瞥見過他的身影,有時在夜晚我還會聽到門外有沉重的呼吸聲。
什麼?不,我並不感到害怕,他再怎麼說……也算是我的孩子,畢竟他出之吾體。
可這是個麻煩,就和我前半生那糟爛的,本該被永遠遺忘的人生一樣!有他在,我不可能開始新的生活。
所以我要離開了,徹底離開這個城市遠走高飛。我訂了今天淩晨的機票,明天太陽升起之時我便已在千裏之外,以新的身份迎接新的人生。我之所以來到這裏也是希望讓我近一年來不好的記憶找個好的歸宿,同時也是對自己荒誕的前半生作出最後的告別。
另外,我聽說你們是專業處理這類異常事物的,我也不想讓我的孩子孤苦無依,每天痛苦地與垃圾為伍,飽嚐思念的痛苦……或許,你們有能力和興趣幫我處理一下我那本該死掉的過去。
那麼,善良的檔案員先生,祝福您餘生愉快。再見。”
陳述結束。
以下為調查員陸仁賈對該陳述進行的後續調查報告。
報告時間,2000年5月19日。
陳述錄入五天後,對陳述人進行例行回訪調查。
陳述人電話無法撥通,顯然該陳述人已經不想和曾經的經曆有任何關聯。
根據陳述人所留下的地址,對其房東進行詢問,確認陳述人從1999年8月至陳述當天一直居住於此。
在對其房間進行調查時,發現其公寓大門有明顯的外力衝擊痕跡,並在房間內的馬桶中發現殘留人體分泌物的濕巾,經過後續化驗確認為癌變壞死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