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麗看到交割單，霎時驚出了一身冷汗──昨天俞白委托賣出的一千股“華北製藥”赫然變成了買進!她抱著一絲僥幸找出客戶填寫的委托單……人家填得沒錯，確實是賣單。她連忙接通交易中心的本公司席位電話。場內交易員一口咬定昨天電話報單時巫麗報的就是“買入”。巫麗隻好說聲對不起，放下電話。她立刻在電腦裏調出華北製藥的數據。一看昨天的收盤價，巫麗登時頭都大了。收盤價是5.25元，而她給人家買入的價格是6元!也就是說，她一下子給這位客戶虧掉了一千五百多塊錢。
客戶們已經陸續進來了。每個人都先到她這兒拿交割單。巫麗一一挑出來給他們。不時擔心地看看門口，俞白是不是來了。
“小麗啊，今兒這麼精神，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啊?”老沈一如既往跟她打趣。
巫麗聽了好不惱火。她抬眼瞥瞥老沈那副瓶底似的眼鏡，心想:就你那眼神吧!隨後有人開始報單。巫麗想著昨天的教訓，分外小心地咬準了每個字眼念。
一閑下來，她馬上就會接著想俞白這件事。報錯單子，是交易員的最大忌諱。
尤其她剛調到大戶室就出了這種事故，沒準兒會砸了飯碗。
開盤價已經出來了。華北製藥低開了5毛錢……裏外裏，又給人家多賠了一千塊……巫麗越想越急，幾乎要哭出來了。
“哎，小麗，你怎麼老盯著這個股──有什麼內幕吧?”老沈又過來黏糊，“透露透露，有錢大家賺嗎。”“去，去!正煩著呢，一邊去!”巫麗心裏苦不堪言。而那個俞白還是遲遲不來。俞白平時也不是每天都來的。
巫麗現在最沒譜的是俞白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俞白很少跟她說話，一直是那種“冷麵小生”的形象。如果換了老沈，巫麗肯定沒這麼害怕，至少可以跟他好好“商量”，頂多悄悄賠他點錢就是了。可俞白看起來就不是這麼好商量的人……她猛然想起大戶室有本登記冊，上邊該有他的電話吧?她在電腦操作台下麵的櫃子裏翻出了登記冊。可是上上下下掃了好幾遍也沒找到俞白的名字。
情急之下，她抓住了老沈:“沈老師，你能幫我找到俞白嗎?”老沈來了精神，“你也有求我的時候啊。惦記俞白的人可不少呢……”“什麼呀，我有急事找他。你到底知不知道?”“老沈沒有什麼不知道的。”老沈得意洋洋去掏胸前襯裏口袋，然後笑嘻嘻道，“電話本落家了。”“你真煩人。”“我記得他在一個什麼雜誌上班。”“什麼雜誌?哪類的?”“登小說的……好像叫……”“《雪月》。”巫麗知道了，“我在經理室見過幾期。”巫麗拿起電話，通過查號台，終於跟那個俞白通上話了。
“……你能馬上來一趟嗎?我有話對你說……電話裏沒法講，我得當麵說。”俞白在半公裏開外的另一部電話前沉吟了一下，“你可以到我這兒來。很安靜。
或者你選個地方，比如博物館旁邊的咖啡屋。”“我不是這個意思……”巫麗的臉都紅了，“有件急事要等您來處理。請馬上到證券公司來好嗎?”她撂下電話時發現，老沈們全看著她呢。
“你啥時候成了女秘書?”挨著老沈的馬金財跟著起哄。
巫麗看了一眼顯示器──眼睛又直了──華北製藥又跌下去兩毛錢。
俞白進門的時候，屋內的十幾雙眼睛刷地聚焦過去。俞白稍覺意外，停在門邊，微笑著用目光向巫麗投去一個含義複雜含混的詢問。(……怎麼，你向所有的人表白你的心跡了?)
那些目光又一起跳到巫麗臉上。巫麗暗暗叫苦……怎麼弄成這種效果了?她從座位上跳起來，對大家說了聲:“我馬上就回來。”然後徑直跑向俞白，拉著他出了屋門。身後瞬時一片笑聲。
一直走到樓梯間，巫麗才把“心事”和盤托出。
俞白歎了口氣，“原來是這樣。”“你看這樣行不行──”巫麗急切地說，“那兩千股華北製藥都算我的，虧的錢我都賠給你。隻要你別告訴別人……”俞白忍不住笑了。他覺得一個女孩子跟他說這樣的話真好玩。他一直等巫麗說夠了才說:“幹嗎算你的?也許這是天意。昨天我填錯了單子──我其實是想買的。
華北製藥是好股票。”“真的?”“就是這樣。”俞白說得平平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