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劉表這麼絮絮叨叨,蔡氏不耐煩了,忍不住打斷了他:“什麼叫無恥?生逢亂世,怎麼也不能用儒術那一套來治理國家。有道是,治禦臣下用申韓,打仗要學孫武,儒術那套在太平時刻,用來騙騙百姓是可以的,在今天,可就不適用了。”
劉表愣住了,他沒想到蔡氏會這麼粗暴地打斷他,想發脾氣,畢竟對她非常寵愛,拉不下臉來,隻能恨聲道:“你個婦人,懂得什麼?我漢家立國四百年之久,不就靠儒術感化人心嗎?”
蔡氏見劉表急了,也舒緩了語氣,道:“妾身說實話,主公且不要生氣。妾身幼年也曾請人教過幾卷史書,據說西京的時候,孝宣帝就說過,漢家自有製度,本以霸王道雜之,豈能獨用儒術。後來繼位的孝元皇帝純用儒生,果然法令不行,國家衰敝。西京之亡,肇端正在孝元啊。”
“你給我滾,”劉表終於暴怒了,他被蔡氏這番言辭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蔡氏,“先帝豈是你可以指摘的。你……”
蔡氏見劉表氣得打戰,怕他真的出事,不敢說了,召喚侍女:“來人,快扶將軍安歇,將軍有點累了。”
侍候劉表安歇之後,蔡氏怏怏地踱出門,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沉思。侍女們見她臉色憂傷,也不敢上前打擾。
過了會,蔡氏站了起來,吩咐道:“來人,給我駕車,我要回家探望母親。”
2 蔡氏兄妹暗商對策
蔡氏的家族是襄陽有名的世族,有良田萬頃,家族子侄布滿了荊州的各個郡府和縣廷,族長蔡瑁,當年率領全族人扶持迎立了單人匹馬來到荊州上任的荊州牧劉表,因此深得劉表恩寵,五年前,劉表的妻子病故,幹脆迎娶了蔡瑁的妹妹蔡氏,兩家更是唇齒相依。
蔡洲是襄陽大族蔡氏的莊園,莊園四麵淥水環繞,隻有一條細細的小道和外界來往,小道兩旁密密麻麻栽滿了的高大的苦楝樹,好不幽深。路上滿是青綠的苦楝子,樹上蟬叫聲此起彼伏。
此刻,蔡氏乘坐的輜車駛進了莊園,她心頭悶悶的,透過輜車的窗帷呆望,突然感歎了一聲,道:“停車!”
她掀開車簾,站在車上,環顧四周,遠處的池塘裏,野鴨戲水,落葉飄零。她呆呆看著這寧靜的場景,又讚美道:“唉,真是好一片世外樂土!”
迎麵一個中年人打馬從樹林的小徑裏馳出,在車前猛地勒馬停住,笑道:“老遠就聽見君夫人大發感慨,下臣昧死敢問君夫人,有何煩惱,臣一定竭盡心智,為君夫人分憂!”
蔡氏見是蔡瑁,笑道:“阿兄說話好沒正經,跟妹妹也這樣文縐縐起來了。”她又歎了口氣,道:“我方才是感歎我們蔡洲風平浪靜,一派祥和,真是人間仙境。”
蔡瑁揚鞭一笑,麵朝斜陽映照下緋紅的池塘,道:“既然風平浪靜,一派祥和,為何還要感歎?難道要風生水湧,妹妹才會心開嗎?”
蔡氏左右瞧瞧,對身旁的侍衛說:“你們守在洲邊,我和兄長去堂上拜見父母。”
兩人沿著小徑走入莊園,蔡氏蹙著眉頭道:“阿兄,你覺得我們荊州的寧靜還能延續多久,我們蔡洲能永遠像這人間仙境嗎?”
蔡瑁收起笑容,兩手不停地絞著馬鞭,道:“我知道你擔心曹操進犯,不過有你夫君在,四方才士都輻輳湧入荊州,曹操又怎敢來?”
“豈止曹操,還有孫吳呢。”蔡氏看看蔡瑁的神色,道:“阿兄,其實你也一直擔心罷。”
蔡瑁默然不答,兩人並肩又走了一會,蔡氏停住腳步,盯著蔡瑁的臉,又道:“阿兄,你覺得主公比袁紹如何?”
蔡瑁把臉扭到一邊,手裏的馬鞭不斷淩空揮動著,嘴裏道:“袁紹外寬內深,有賢才而不能用,依違二子之間而不知立嫡,所以一敗官渡,再敗倉亭,羞憤而逃,怎能與我們主公相比?”
蔡氏道:“阿兄不要掩耳盜鈴了。袁紹就算有賢才而不能用,猶自文有沮授、審配,武有顏良、文醜,且為政寬厚,冀州百姓一直稱頌他的恩德。而遍觀荊州,那些南下的名士如今卻盡皆隱居在南陽山中。誰賢誰不肖,不是很明顯嗎?”她的目光注視著遠處的群山。
蔡瑁直視蔡氏,道:“那又能怎麼辦?當年我們蔡家和蒯越家族之所以盡力輔佐他,就因為他是劉氏宗親,本身又有賢名。現在已經過去十年,說什麼都晚了。要是當初能找到強過他的主君……”蔡瑁說到這,止住了,眼睛望著地下,也微微歎了口氣。
“挑錯了,不能重新挑一次嗎?”蔡氏道。
蔡瑁愕然抬頭望著蔡氏,驚道:“那怎麼行,背叛主君,人神共憤啊。”
蔡氏道:“他雖名為主君,又何恩於我們蔡家?當年他單馬來到荊州,一無所有,若不是我們蔡家和蒯家盡心輔佐,他哪能在荊州立足?當初尊奉他為主君,就是以為他能保護荊州不遭塗炭,現在既然不行,為了荊州的百姓,我們也當換一個更好的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