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敗犬
顯慶六年,初春。
平康坊。
作為長安最出名的煙花柳巷之地,在這全新的一年裏,與這時節一般,散發著春天的氣息。
不少神采飛揚的貴公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處,他們彼此交談,湧向了街尾的翠香樓。
程伯獻摸著自己的大肚囊,從平康坊中最大的青樓紫雲軒內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群狐朋狗友,臉上有著宿醉的痕跡。
搓了搓臉,瞧著人流向街尾的人流,程伯獻一把提溜著從身旁路過的龜公,道:“他們這是去哪?”
程伯獻自從跟著陳青兕在漠北混了軍功之後。憑借天子對程家的禮遇,程伯獻直接提拔為右衛親衛,在軍中領了職。
程家家教深嚴,程伯獻原本受長輩管製收著心,但隨著領了官職,也算踏入社會,程家對程伯獻的管製便鬆懈了。
程伯獻少了管教,除了履行自己右衛親衛的職責,便與狐朋狗友鬼混,在青樓酒肆中流連忘返。
平康坊青樓有數十家,以紫雲軒為最,姑娘也是最好的,頭牌妙珍僅次於教坊司裏那幾位最出名的美人,向來是文人墨客,豪門富商首選之地,也落座於平康坊正街中心,最豪華的地段,生意向來一枝獨秀,今日怎麼,都往偏僻的街尾?
龜公本因生意跑了忿忿不平,突然讓人若提溜小雞一樣,正想回合兩句,見是紫雲軒的大金主,趕忙彎下了腰,說道:“是翠香樓得的一個小賤人,不知怎麼的,學會了首新曲,這些人都去聽新曲了。”
程伯獻奇道:“什麼新曲,這麼厲害?”
龜公有些不想說,這事長他人誌氣。
程伯獻卻不跟他客氣,一巴掌將他拍得險些摔倒,怒道:“快說,磨蹭什麼。程爺得趕著上值,遲到了,要拔你的皮。”
龜公是了解程伯獻脾氣的,這位盧國公家的世子出手沒得輕重,真要惹著他,被打了隻能自認倒黴,忙叫:“不敢,回郎君。年初,周國公府舉辦了一場春宴,宴會上陰萱以新曲連唱了陳侍郎的兩首詩,一首《黃鶴樓》、一首《大鵬誌》震撼了全場。翠香樓的頭牌不知從哪裏學會了新曲,正在翠香樓高歌呢。”
程伯獻一聽“陳侍郎”酒醒了幾分。
能夠過上今日的生活,對於陳青兕這位先生,程伯獻是發自內心的感激,逢年過節都會登門拜會。
對於陳青兕遇到的難題,程伯獻是知道的,隻是他就一個粗人,真幫不上忙,隻能幹瞪眼。
此番聽到陳青兕的詩歌引起了轟動,立刻就動了捧場的心思,“聽先生詩,就算不去上值也沒什麼吧?”
程伯獻這個右衛親衛地位不低,可真要說起來就是一個站崗的,他是能逃就逃。
程伯獻當下也不管什麼上值不上值,跟著人流來到了翠香樓。
翠香樓位於街角,隻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青樓,平時以招待一些家境一般的商賈士人,突然湧入了大量人流,直將街道圍的水泄不通。
程伯獻身子壯碩,臂力過人,一路推搡,進了樓內。
這剛進入大廳,耳中便傳來嘹亮的高歌:“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不由的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有著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這個時代娛樂設施匱乏,歌舞是最重要的放鬆陶冶情操的活動。
唐朝的歌舞在上流社會很是常見,即便是皇帝王孫也常在宴會上起舞作樂。
程伯獻也屬於上流社會中人,宴會往來必不可少,也會跳舞,也喜音樂,舞跳的還不錯,胡旋舞是他的拿手好戲。
至於音樂,他喜歡的是龜茲樂,也常聽龜茲樂,對於華夏自身的音樂,程伯獻,除了秦王破陣樂外,其他的不愛聽。
無他,對於程伯獻這種粗人來說,華夏流傳的音樂太妖嬈了。
華夏文化,自魏晉風骨之後,傳到南朝齊梁陳這裏,已經走偏,向綺麗奢靡靠攏,形成旖旎浮豔的文風,以至於有了詩至於齊,性情漸隱,聲色大開之說。
詩如此,歌亦如此。
詩以生色浮豔為主,歌自然也是以靡靡之音配合。
靡靡之音,倒也並非沒有好曲,但程伯獻這種粗人實在聽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