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淩晨1點了,夏胡打開臥室的門看向客廳,那裏依稀有燈火的影子,他打量了一會兒,就走到轉角處。壁燈還是沒有熄滅,放射出點點柔和的光,把一片小小的角落照亮。這個家在夜間一向沒有保持壁燈明亮一整夜的習慣,這麼就說明了:夏之,和他一樣,無法安然入睡。
等了一下,夏胡輕輕走進,才看清楚那裏有個模糊的影子。夏之坐在沙發上,背脊微微向前傾斜,正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煙,對比起以往,這已經是極低的頻率了。香煙前頭的紅火鑲嵌在周圍的煙霧裏,明晃晃的,異常顯眼,這也算是一種光源,汙染的光源。
夏胡輕呼一聲,就問:“爸爸為什麼還不睡?”
“我在準備明天的東西。”
“明天不是還有時間嗎?”
“你要學會,能提前做的事,盡量早些做完。”
“哦,”夏胡默默應了,“那你收拾好了?需要我幫忙嗎?”
“收拾衣物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會幫你的。”
“那你說你收拾什麼?”夏胡有些摸不著頭腦。
“指南!”夏之拿起擺在茶幾上的一張紙,上麵寫滿密密麻麻的字跡,“你明天要用的。”
夏胡更加迷糊了,“什麼指南,給我的?”
“你去北京後要怎麼做,我都寫在上麵了。”
夏胡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快步走近,從夏之手中接過那張紙,粗略看了看,馬上震驚了。這完全就是夏之為他製定的整個看病步驟,精確到每一小時。但這並不是他震驚的主要原因:
夏胡抬起頭,“你,不打算陪我去?”
夏之聞言,挑了挑眉,淡淡地說:“我東拚西湊,費用剛剛好夠你一個人,而且,這是考究你自主生存能力的一個機會。”
“你嚇唬誰?”夏胡憤怒地說,將手裏的紙張揉成一小團,“每一步都被你計劃精確了,還談什麼‘自主生存’?再說了,你以為整件事真的會如你預測的那般?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就是因為有變數,所以我才說這是一次‘自主生存’。”
夏胡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真的不去?我不相信你的工作會讓你忙到擠不出一星期的時間陪我一起去北京。”
“不是這個問題,你知道的,我一直沒有工作。”夏之靠近他,無比嚴肅地說,“是你無法想象的原因。”
“笑話!有什麼是不可以說的?”
“那是會讓你惡心的理由。”終於說了實話。
夏胡覺得自己忽然像是被一潑冷水當頭澆下,四肢冰冷。
時間,由此過的很慢很慢。
“乖,快去睡吧,明天早上9點的火車,別起不來了。”
夏胡低頭避開了刺眼的燈光,也低低地問:“你剛才同我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夏之說著這個詞,臉上閃過一陣無奈。
兩人又沒有話可以說了。
夏胡在不斷地猜想,那些所謂的惡心的理由到底是什麼,這些東西糾纏著他,讓他不得安心。他想逼問,可要問的又實在說不出口,他恐懼夏之冷漠地拒絕,也厭惡自己的彷徨,懊惱到最後也沒有一個結果,恨自己太輕易的讓步,也曾驕傲地相信,一個人照樣會做得很好很好,還可能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