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氣候較之中原總是格外冷些,宥州郊外的原野風寒料峭,刮在臉上生疼。梁埋香將馬匹驅趕到背風處,裹緊了身上的大氅,不時四處張望,麵上顯出焦急之色。
“求見少都統軍,薛映拜上。”自從接到這張字條,她一大清早便等在這裏,卻始終不見人影。
其實自從分開後,梁埋香很少思念薛映,因為她最近陷入了一些麻煩。沒藏太後幾次三番遣人來宥州,勸她早日擇一位夫婿,好幫忙分擔軍務,並且親自物色了幾個人供她挑選。梁埋香也不是蠢人,知道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奔著宥州軍的兵權來的。於是她以父親孝期未過為由婉拒,沒藏太後允許她守孝一年,如果明年還想不出辦法來應對,隻怕不得不妥協了。
想起此事,梁埋香就覺得頭疼,沒藏訛龐在朝中行事專斷,飛揚跋扈,沒藏太後統領後宮,不僅將沒移皇妃囚禁在離宮,前不久廢後野利氏又莫名其妙暴斃,自己暫時還得罪不起這對兄妹。
就在這當口,薛映的到來實在是意料之外。
身下的馬有些焦躁不安,不停地轉圈,呼呼打著響鼻。
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終於從遠方傳來馬蹄聲,抬眸望去,隻見薛映一身西夏裝束,策馬迎風而來,烏黑的長發隨風飄揚,眼神熠熠生輝,一派少年意氣。
這一幕,梁埋香記了一輩子,至暮年白首,都不曾忘懷。
“籲——!”薛映在她麵前勒住馬,“好久不見,讓少都統軍久等了。”
“國相好不容易放過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說來話長,坐下聊吧。”
二人下了馬,找到一棵大樹坐下。
“元昊一死,宋夏兩國都震動不已,近來沒藏訛龐專權又鬧得人心不穩。我們秘閣接到任務,命我常駐西夏,若兩國再起戰火,好從中斡旋。”薛映本來準備了一套說辭應付梁埋香,但轉念一想,既然是朋友,就應該坦誠相待,以免生出誤會,不利於後續發展。
“這麼說,你是來當細作的?”梁埋香警惕起來。
“我是為兩國和平而來。”薛映急忙解釋,“你也不願意再打仗吧?如果我能在西夏站穩腳跟,也許未來有一天,可以阻止戰亂。”
“真的?”梁埋香半信半疑。
“趙簡說過,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都是華夏子民,不分彼此,不管是大宋還是西夏,普通百姓都是無辜的。我們所做的事情就是維護和平,若兩國和睦相處,百姓安居樂業,這難道不是天下最大的好事嗎?”
“看不出來呀,幾個月不見,變得這麼能說會道。”
“我一開始也不懂這些道理,都是趙簡和王寬他們教我的。我本來就是軍戶子弟,比誰都更明白戰爭的殘酷。”
“那你來找我是為什麼?先說好,叛國的事我可不幹!”
“我想見一下國相或者太後,你能不能幫忙引薦?一個人去恐怕有危險。”
梁埋香麵露難色:“太後和國相對我多有猜忌,現在我也是自顧不暇。”看薛映有點失望,她想了一會兒又說,“不過,有一個人倒是可以試一試。”
“是誰?”
“太後身邊有兩個親信,一個叫李守貴,是野利遇乞曾經的管家,另一個叫寶保吃多已,是元昊的侍衛。我爹與野利遇乞有幾分交情,那個李守貴我小時候見過,雖然這些年不來往了,咱們不妨去碰碰運氣,況且我聽說他也有漢人血統,或許有用呢。如果能搭上他這條線,就方便多了。”
“那拜托你了,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急什麼,容我準備幾天,我親自陪你跑一趟興慶府。”梁埋香很爽快地答應了,“除了這個,你就沒有別的事和我說了?要不要去喝兩杯,我還想著和你比刀呢,你可是說過會讓我右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