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鵬自那日指認徐敬年之後,便被範大人幫忙帶回了自己的家。他沒錢買新藥,範大人看他實在可憐又實在像自己的弟弟,便自掏腰包送了他一些物什。
李大鵬剛開始把那些物什當了買了藥喝,但沒過兩天他就開始拿著剩下的錢去賭了。
手氣一如既往的差,全部輸光了。
好在華仁的新藥可以無償捐贈一定數量的藥,他這才夾在人群中領到了一些,除了延緩發作也並不能根治。
他就每日淩晨睡在藥鋪門口,等著鋪子一開就衝過去搶。有時沒搶到,他就從搶到的人身上搶。
日複一日,次數多了,人們就警惕起來。他便越來越難搶到。
但是他發現,和他一起搶藥的人變的越來越多,似乎有人故意要他搶不到藥。
他打了個寒顫。
自徐正海從皇宮裏安然無恙的回來後,趙家和秦氏兄弟就接連出事,天香樓和酒樓負責人也被關了起來,周家被朝廷擠壓,徐敬年馬上就要處刑。
李大鵬害怕自己也快要活不長了。
這些都是他從巷子裏聽來的,聽說徐正海進宮麵聖,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徐敬年身上,自己隻象征性的承認了幾個看似很唬人實際無關痛癢的小罪。
最近發生的一連串的事都是徐正海做的,美其名曰是幫朝廷效力,懲戒這些與徐敬年狼狽為奸的人,不過是為自己清除後患。
能死的都安上罪名殺了,暫時死不了的也拔除了羽翼使其失去話語權,失去聖上的恩寵。
李大鵬一介草民,恐怕很快就要被處理掉了。
白染衣和陳嵐找到他時,他正遠遠的站在搶藥的人群之外,準備伺機而動。
雖然白染衣的藥能徹底解毒,但藥材數量有限,華仁這方藥的需求依然存在。
李大鵬惡狼似的盯著一個婦人,眼裏放出幽幽的貪婪之色。正當他蓄勢待發時,麵前走來一位矜貴公子,臉上帶著微笑,身後還跟著一名風雪似的女子。
李大鵬眼神陡然尖銳起來,壓著嗓子恨道:“東方嵐!”
陳嵐頷首,友好的笑了笑。
李大鵬非常記仇,但當這兩人靠近他時,他卻往後躲了一步。
他答應過徐正海要將疫病的事全都推給徐敬年,不能暴露出真實情況。要是被徐正海發現他和這兩人私下還有來往,他一定會被抓起來活活折磨死的。
看他往後退,陳嵐便停住了腳步。
“對不起。”
他真誠的道了聲歉,李大鵬卻覺得他有病。
李大鵬並不知曉陳嵐給他的那塊東西和疫病之間的聯係,他隻是純粹的因為自己被人擺了一道而感到不爽。
聽到陳嵐主動道歉,李大鵬的渾勁兒就上來了,他趁機道:“道個歉就完了?要不是你那害人的東西,老子也不至於身體變差染上這破病。現在老子沒錢買藥,你看著給點兒吧!”
他先前沒藥吃被關在屋子裏折磨,現在吃了幾天藥稍微有點精神了,便一掃之前那副可憐兮兮的慘樣。
但他還是瘦的可怕,白染衣看他就像看見實驗室裏的骷髏架子成了精。
“好。”陳嵐一口答應。
李大鵬愣住了,這麼好說話?讓給錢就給錢?
白染衣走過來遞給他兩包藥:“這是足夠的量,算我們為之前的事向你賠禮道歉。”
李大鵬臉瞬間拉下來了,原來是給藥。
他頗為嫌棄的接下,打量了白染衣一眼,突然想起來了。
“你是那個克夫的掃把星?”
白染衣:“……我不克夫。”
李大鵬不懷好意的盯著白染衣的肌膚,咂摸道:“穿的也挺有錢。”
陳嵐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臉上笑眯眯的:“李兄在郊外受了不少苦吧。”
“郊外”這兩字宛如詛咒。
李大鵬瞬間生理反應似的顫抖起來,感覺自己眼前又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飛蟲,橫衝直撞的吸著自己身上的血,一批又一批,永遠不能停歇。耳邊也是趙承的求救聲,尖銳的、嘶啞的、有氣無力的。
他眼珠渾黃,臉上肌肉痙攣,瞪著陳嵐卻說不出話來。仿佛一雙無形的手用力捏掐著他的咽喉,讓他惡心、窒息,眼前的景色陡然變暗,鼻尖還縈繞著強烈的的血腥味。
他感覺身上痛極了,踉蹌著往後倒,陳嵐拉了他一把,臉上掛著微笑,眼裏沒有情緒。
“李兄怎麼了,快回去喝藥吧。”
李大鵬幹嘔了幾聲,抱著藥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陳嵐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逃命般的向前奔去,又消失在巷子裏。
他轉過身時已經恢複了往日溫和的模樣,調侃道:“他倒毫不懷疑這藥有問題,隻覺得我們賠禮道歉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