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強痛苦地坐在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裏,這回他真的感到山窮水盡了。昨天他偷偷拿了媽媽一百元錢,本想把書買回來,好向爸爸交差,可又被由由拉著上遊戲廳了。由由告訴他可以把上次的錢贏回來,可結果又輸光了。這下他可嚇壞了,萬般無奈,他撥通了114:
“請問您查哪?”
“阿姨,您能告訴我哪裏有心理谘詢的電話號碼嗎?”
“你要谘詢什麼?”
“我呀……谘詢學習方麵的事兒。”
呂強按尋呼台小姐說的號碼撥通了我的電話:
“您好,我找司晶老師。”
“我就是,請問你是誰呀?”
“我是,我是一個學生,一個差生。”
“差生?” “是!”
“你能告訴我,什麼叫差生嗎?”
“就是學習不好,什麼都不是的那一種。”
“誰說你什麼都不是?”
“爸爸,還有老師。”
“你自己認為呢?”
“我?不知道……”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你根本不了解自己,無條件地接受別人的評價,別人說你行,你就行,別人說你不行,你就完全自我否定。你從來就沒問問自己,到底行還是不行?”
“也許不行吧,我是學校選出來的差生!”
“差生還用選?”
“一排名次自然就出來了,也就明白了自己是哪一類了。”
“我想知道你找我幹什麼,是想解決學習不好的問題,還是別的什麼?”
“不是,學習和其他別的都已經不重要了。”
“你總不能沒有任何目的找我吧?”
“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覺得人活著太累了,沒意思……”
職業的敏感告訴我,這個孩子存在的問題並非那麼簡單,有必要和他見一麵:
“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你叫我老師,我叫你什麼呢?”
“我叫呂強。雙口呂,堅強的強。”
“堅強的強?這名字好,它會時時提醒你比別人堅強……”
“其實我一點都不堅強,我什麼都不是,真的!”
“呂強,如果你願意,我們麵談好嗎?”
“太好了……”
沒多久,呂強就站在了我麵前,他是一個很清秀的男孩兒,戴副小眼鏡。看到眼前出現的我竟是坐著輪椅,他有些吃驚。我笑了:
“沒想到我會坐在輪椅上,是嗎?”
他苦笑了一下,靦腆地站在那裏,顯得有些緊張。我請他坐下,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在沙發上。我單刀直入地問他:
“你的家教一定很嚴吧?”
他吃驚地看著我:
“您,您怎麼知道?”
“能看出來……”
他有些不解地盯著我,我笑著說:
“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他點點頭,我說:
“一個人的舉止言談和行為氣質,與他的性格、處境都有一定的關係。”
他一臉憂鬱地低下了頭,小聲地嘟囔一句:
“真厲害!”
我親切地看著他。
“好!既然對我的能力不懷疑,那就把你找我的目的說給我聽聽吧。”
他猶豫了一下,說: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活著太累了。”
“一個初中生會這麼悲觀,怎麼可能沒原因呢?如果你信任我,真想讓我幫你,你就把心裏話說出來。如果你不信任我,那我們就閑聊點別的。”
“不,不,我不是不信任您,而是,而是……”
“怕丟人,不好意思說,對嗎?”
“就算是吧。”
“哪有不犯錯的人生?更何況你還是個孩子,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能理解你,說不定還能幫你。”
“真的嗎?”
“我保證!”
他開始講他的故事,我的心跟隨著他的故事情節起浮跳動……我是在用我的心,用我曾經有過的十幾歲孩子的感受,去體味他的痛苦和壓力。說到痛心時,他的手不停地抖動。麵對這個幾乎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的孩子,我一時間感到語言的乏力。
“呂強,你感到最難應付的是什麼?”
“司老師,告訴您,我不想活了……”
說到這裏他哭了,哭得很厲害。沉默了一會兒,等他稍微冷靜下來,我問他:
“是不是因為拿了媽媽那一百元錢,怕不好交待?”
“其實也不全是。”
“你恨爸爸嗎?”
“恨,恨爸爸,恨老師,恨我自己……反正我什麼都恨,包括這個世界。”
“那怎麼辦呀?”
“不活唄,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