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躺在床上的人(1 / 2)

蟲1

房間始終是灰蒙蒙的,淺灰色的窗簾將所有能容納光線的窗口遮擋的嚴嚴實實,讓人根本分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時間。七八平方的屋子裏麵隻有一張床,躺在床上的人能看見的就隻有石膏板吊成的天花板。

天花板之上是什麼呢?程飛使勁琢磨著。

他並不喜歡天花板。因為那上麵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滴滴答答地響著,伴隨著心髒的跳動,似乎是有水滴不斷落下。程飛不知道漏水的地方在哪裏,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上去把那漏水的地方堵上。

你們知道比獨處一間長時間聽不到聲音的屋子裏更可怕的事情是什麼嗎?那就是獨處在一間隻有單調的、乏味的、持續的聲音的房間裏。

在長時間的安靜之後,程飛的聽覺變得愈發靈敏。他覺得每次水滴落下的時候都敲擊在自己的心髒裏,鼓膜上,四肢百骸之中,一種無法抑製的麻癢感覺從骨髓直鑽入到腦海的最深處。一種想要撕碎整個世界的衝動在他的胸腔中湧動著,他的咆哮,就停留在嘴邊。

可是,他不敢。

他怕招來守衛。

守衛是會打針的。

他隻有任憑皮帶將自己固定在床上,每日每夜的意淫將所有的醫生護士殺死的場景。

沒錯,這裏不是監獄,是醫院,一家神經病院。

自從他目睹了自己最好的一個兄弟從這個世界上死去以後,就被關到了這裏,隻因為他說了他所看到的一切。

一想到這裏,程飛就開始怒火中燒。憑什麼自己要付出自由來為真實買單?!他曾經向見到的每一個人陳述發生的事實,可惜事與願違,沒有人願意相信他。換來的卻是會將大腦混亂的液體。

真理從來不是為了一個人而存在的。他很快的就明白了這一點。無論他怎樣的努力去試圖證明自己精神上沒有問題,所換來就隻有被禁閉,被灌藥,被打針。他隻能學會忍耐,等待機會,證明自己沒有說謊,等待機會去報複,無論是凶手,還是這些該死的醫生。正是這些信念,讓他沒有在日複一日的囚禁中真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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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珠仍然滴答滴答落作響。程飛的注意力卻沒在這之上。他依然異於常人的聽覺告訴他,有人走進了這一層。領頭的不是送藥的也不是送飯的,而是一個副院長。

程飛不禁有些奇怪,這個人除了熱衷於阿諛奉承發病人財之外,很少會走進關閉著這些危險病人的樓層。難道來什麼大人物了嗎?

程飛仔細聽著腳步聲音,副院長領頭,身後還跟著綽號老改錐和小改錐的兩個孔武有力的男護士——不是開玩笑,兩年多的病人生活讓程飛早就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聽聲辯色是逃脫這兩個喜歡用改錐整人的護士的好辦法。可是最後一個……

程飛仔細分辨,他確信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腳步聲。高跟鞋,清脆,腳步中蘊含著一種無法用語言表述的韻味。程飛可以肯定這是一個有著良好家教的女人。

走廊上的眾人都沒有說話,腳步聲到了程飛的病房前就停止了,傳來了鑰匙的聲音。

程飛趕緊裝睡。在不知道境況如何的時候,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也是一種辦法。

門開了,有人打開了房間的燈。程飛的眼睛感覺很不舒服,那一控製的眨了幾下。

“郝記者,請進。”副院長的聲音很狗腿。

看來沒什麼危險了。程飛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隻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嫋嫋婷婷的走了進來,對副院長微微一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