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油條(1 / 3)

時候不早了,頭發也幹了,李英覺得該回去睡覺了。那麼現在問題來了,臥室裏隻有一張床,王先生睡哪?

“你晚上睡哪?”

“我借了張折疊床,一會支在客廳裏,你可以把房門反鎖起來睡。”

“要不你跟桃桃睡臥室,我睡折疊床。”

“孩子剛換環境,跟熟悉的人一起睡比較好。”

李英實在說不出讓桃桃跟她一起睡折疊床的話,又覺得讓主人睡折疊床有點過意不去:“但是睡折疊床不舒服……”

“沒關係的,我以前經常睡。”

李英聽懂了,王先生寄人籬下的時候睡的就是折疊床。李英沉默了,她想起大一寒假回家沒地方睡最後隻得睡沙發的日子。

李英覺得很多人的認知就像扔硬幣,通常隻能看到硬幣的一麵,要麼是正麵要麼是反麵。

現實世界裏,李英有個小姨,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人美心善,但嫁的人不好。當初家裏安排相親,她一個也看不上,非要自由戀愛嫁給真愛。她認定的真愛是個像披頭士的浪子,浪子是比較好聽的叫法,難聽點叫街溜子。小孩剛滿月就因為聚眾鬥毆進去了,家裏湊了一大筆錢賠償受害人才換來諒解書,最後判了八年。人生能有幾個八年?李英覺得小姨該離婚,男方出撫養費自己養孩子。家裏人說她一個小孩懂什麼?一個女人單獨撫養孩子有多難啊!再婚也不一定會幸福,孩子不能沒了生父之類的,總之最後是沒離婚。那個浪子出來還是本性難移又是二三四五次的再進宮。李英覺得小姨挺好的一朵玫瑰花爛在那了。

起初李英也不理解小姨為什麼不離婚,在她看來小姨有長輩幫襯也有份穩定的工作完全能賺錢養活自己和孩子。直到她被母親指責——“數學這麼簡單,你怎麼就不會做呢?別人都能做出來怎麼就你不行?”李英這才如夢方醒,原來她覺得輕而易舉的事情也許對別人來說很難,她覺得很難的事情也許對於別人來說小菜一碟。

任何外人都不是那個當事人。

李英更無力苛責什麼,每個人能力有限,認知不同,選擇不同,就像她不認同張寡婦的所作所為,卻沒辦法指責她是大惡人一樣。隻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評價事物永遠都是片麵的。

重要的不是能看到硬幣的哪一麵,而是要意識到硬幣是有正反兩個麵的。

長大後的李英會經常夢到小時候的事,她覺得小時候的自己太傻了,明明應該奮起反抗的,哪怕玉石俱焚也不怕。她以上帝視角在旁邊瘋狂咆哮著:“反抗啊!快跑啊,跑啊!”但當時的李英隻是個孩子,她連尿素是不是尿做的都不知道。

罵那個沒養好孩子的母親也好,心疼那個受傷的孩子也好,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多事就跟一杯鹽水一樣,時間頂多就像往裏麵加水,鹽水可能會變淡卻永遠不會變甜。強行變甜隻會像房思琪那樣。

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李英想,如果真像快穿小說設定的那樣有什麼狗屁拯救係統,就應該把綁定的宿主統統投放成目標人物的爸媽,給目標人物足以治愈一切的美好童年。而不是把人家的心捅個大窟窿再來修修補補。但轉念又想到自己不就被王文文治愈過嗎?如果原生家庭不行,退而求其次有王文文那樣的朋友也挺好的。

所以,王先生也不用怕,李英想,她這不是來了。有她在,什麼妖魔鬼怪都別想卷土重來。

於是李英說:“沒事,我來了。”

這話說的其實很突兀,王先生卻接道:“是啊,還好你來了。”

語氣雀躍,看上去還很開心……

李英內心os :???你不對勁小兄弟,我來了你睡折疊床了還笑得出來?

李英沒想明白王先生高興個什麼勁,隻得鎖好房門,整理好帶來的衣物,帶著滿腹狐疑進入夢鄉。

很難得,李英夢到了王文文。

那是中考結束後的暑假,他們在學校附近的公園涼亭裏下五子棋,恰巧有一對新人在隔壁草坪上拍婚紗照。李英好奇地頻頻往那邊張望。

王文文忽然開口說:“我應該不會結婚了。”

李英沒有問他為什麼,她覺得王文文是自由的,他做什麼都可以。也許他以後去研究龐加萊猜想,把一生都奉獻給數學,不結婚屬於常規操作,於是她隻是聳聳肩:“挺好。”

“你呢?”王文文注視著她,“會結婚嗎?”

“跟你一樣。”李英心想,你都不結婚了我跟誰結婚去?

“你要輸了。”

“不行不行,我剛看人家拍照了沒注意!”

“落子無悔。”

*

李英覺得這個夢做的沒頭沒腦,好好的怎麼會夢到結婚的事。醒來還發了會呆。打開房門,透過門縫瞄了一眼客廳,空蕩蕩的沒有折疊床,看來王先生醒的比她早,就是不知道人跑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