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想起來了。
不想再想起來了。
南柯按著腦袋喘了口氣,望著眼前的光景。
黑氣獰笑著,黑色的蛇盤旋著,幻化出無數舊膠片一般的陳舊畫麵,擋在她麵前,撕破一幅,還有一幅,無窮無盡。
但記憶還是不斷湧現,即便閉上眼睛也無濟於事。
像是想摧毀她什麼。
南柯握緊手心裏的晶化骨髓,鋒利的斷麵切割血肉,疼痛又清醒。
血斛開了一路,像一條鋪在冰冷漆黑中的鮮豔花毯,南柯站在盡頭停下喘氣,如同撒下誘餌,祟神稍稍散開,露出遠處在黑煙中影影綽綽跪著的少年。
國崩身邊跌落著一個空空如也的木匣,黯淡的紫色電光在他身周無節奏地閃爍。
南柯唇色蒼白,提起腳步朝他走去。
——
借景之館到底在哪裏?
繞踏韝砂海灘一圈的南柯按著被秋日曬燙的發頂,完全迷路,舉目四望。
明明記得站在踏韝砂的海灘,就能看見借景之館的。
南柯口幹舌燥,決定換個思路,爬上山體的高處確認坐標。
順便摘個堇瓜解解渴。
山路上。
南柯一邊和手裏堅韌的堇瓜外皮鬥智鬥勇,一邊朝前走。
迎麵過來一群人,老老少少,扛著鐵鎬和鋤頭。
南柯隨意瞟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咬一口滑嫩的堇瓜肉,和他們擦肩而過。
“埃舍爾先生,這破地方真有礦點?”隻聽背後有人質疑道。
被叫到名字的人笑著回應:“當然了,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發現的地方。”
“可咱們才不到十個人,一天能挖夠一車不?”
“所以報酬才格外高呢。”
“那到時候咱們怎麼把礦運回去?”
“丹羽大人自會派人來找我們。”
閑談間夾雜著熟悉的名字,南柯停下腳步,眉頭緊了又緊,終究還是沒忍住回頭,看向那個被稱作“埃舍爾”的人。
埃舍爾正在和身旁問題頗多的工人說話,側著的臉上笑容滿麵,眼神卻無比陰冷。
一瞬間。
南柯和他對視了。
恢複意識時,她和工人們一起被關在一座山洞。
“好了,請各位務必好好照顧自己,三天之後,我再來看望你們。”埃舍爾動作嫻熟地把每個人都綁緊手腳,拍拍手直起身來,“期待你們的表現。”
“埃舍爾先生,我們犯了什麼錯,您要這樣對我們!”
“是丹羽大人讓你這麼做的嗎!”
“等等!別走!別走!埃舍爾!埃舍爾!!!”
南柯眉頭微擰,比起工人們絕望的叫喊,她更在意身周所處的環境。
無處不在,長滿整個洞穴的紫色水晶詭異而美麗。
被抓住做實驗那段記憶十分模糊。
有眾人在晶化骨髓的影響下發狂,宛如失去理智的惡獸,瘋狂噬咬同伴的畫麵。
有南柯被抓傷脖頸,奄奄一息躺在漆黑的骸骨與血斛中的畫麵。
有埃舍爾微笑著俯下身來,從她身上切除了什麼的畫麵。
——
南柯閉上眼睛深呼吸,又深呼吸。
最終張開眼睛,看向自己終於抵達的地方。
金屬的地麵上低低懸浮著鍋爐形狀的核心,大約兩人高度。
祟神已經被她的血驅散,一小片麵積狹小的淨土裏,國崩背朝她安靜跪坐在地,渾身都被祟神盤踞,猶如白瓷娃娃龜裂出絲絲縷縷的裂紋。
國崩聞聲回頭,見到她,晦暗的眸子猛然睜大:“蠢女人!你來這幹什麼?!”
聽他還能罵她,南柯鬆了口氣。
“哈,”她上前搭上他的肩膀,有氣無力,“你這話聽著,像我是你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