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恨你!恨所有人!”國崩怒吼,神情因激烈的情緒失控以至於猙獰,“所以快滾!這裏有我一個就夠了,我不需要任何人偽善的施舍!”
可南柯低眸,分明看見他膝上攥緊的拳頭在顫抖。
她沒忍住歎了口氣,俯身垂手,握住他的:“嘴上這麼凶,你倒是當真來推開我啊。”
國崩的身體僵住。
南柯抓著他手的五指微微用力,鮮血就從被劃破的手腕淌到國崩的手上,吸收祟神,再化作赤紅花朵墜在他膝邊。
事到如今,國崩為什麼來到踏韝砂,憎恨著什麼,又忍受著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顯然意圖在此了結自己。
然而南柯再清楚不過——
越是一心求死的人,在赴死時越會感到不甘。
尤其他還擁有願望。
“國崩,”確認他的身體恢複原狀,南柯鬆手,卻有點站不住了,靠著他後背慢慢跪下,額頭抵在他肩膀,“你好像說過,你想要一顆心吧?”
國崩的呼吸聲不像人類,雖然溫熱,卻沒有曖昧的濕氣,緩慢悠長得像是要把肺裏的空氣全部都抽幹。
隨著她話音落,那呼吸聲驀地中斷。
“看在我辛辛苦苦找到你的份上,能不能請你收下我的心呢?”南柯提唇,“這樣就算我不在了,這些花應該也能一直開到你離開為止。”
“蠢貨,誰要你的心!”
“可我已經沒力氣陪你走出去了。”
“你在說什麼……”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南柯笑著打斷他,聲音卻控製不住地慢慢低下去,“你老是和人保持距離,對我也惡聲惡氣的,就是在等今天吧。這樣的做法,實在狡猾得過分了。”
“……”散兵攥緊指節,眼底情緒壓抑而痛楚,嘶啞發聲,“我這種連人都算不上的東西,被舍棄的敗筆,被痛恨的邪惡,隻有死在這裏,才是對所有人都好。”
“什麼痛恨……”身後的人靜了一瞬,輕聲,“明明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挺喜……”
像是夢見木下細小的花瓣,被微風輕易吹散。
身後的心跳戛然而止。
散兵不可置信地慢慢回頭:“喂……”
南柯隨著他的動作滑落,倒在了地上。
動靜很輕,還不如一枚楓葉飄落,蒼白到透明的手指搭在新綻的血斛旁,她像未出生的嬰兒,蜷縮在一片紅花之中。
散兵伸手,想確認她的呼吸,卻劇烈顫抖著,遲遲落不下去:“你這白癡……眼瞎嗎!我不是你遇見的那隻人偶,根本不是啊!”
人類總是這樣。
如此盲目。
如此脆弱。
自說自話、又擅自背離他死去。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就算把丹羽綁起來了又怎樣?總有人要因他而死!
“嗬,哈哈,哈哈哈哈哈……”散兵掩麵望向頭頂,嘶聲大笑,“誰來殺了我,誰來殺了我啊!奧羅巴斯,巴爾澤布,誰都好,來殺了我啊!”
爐心強大的祟神曾經險些抹消他,如今異生的血斛阻擋了邪氣的接近。
而雷電從不聽取他的願望。
“誰都好,誰都好,能不能……”散兵哽咽著,眸光如碎,“來救救她啊……”
他走不出這裏。
他一來到這裏,就把雙腿折斷了。
擁擠在祟神之氣中的蛇影再度騷動起來。
由血斛鋪成的道路上,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從外側奔來接近。
“啊……”散兵發出一聲顫抖到極致的歎息。
來路上,是丹羽。
渾身濕透,甩動的雙手和腳腕上還掛著割斷的繩子的丹羽。
“國崩,南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