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漫無目的向前走去。
難道說,人與人之間,並不存在一對一的關係嗎?
夜間的風冰涼,混合飛蛾撞向玻璃罩的低低聲響,被她拋在身後。
並不存在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單單隻有彼此的關係。
行道樹的陰影淹沒南柯,遮蓋她漆黑的眼瞳。
也並不存在比“家人”更牢不可破,超越一切情誼、一切羈絆的關係。
深夜的公園靜謐。
健身器材和兒童滑梯在黑夜下反射著金屬的冷光,南柯坐在一隻秋千上,腦袋靠在右手邊的繩索,仰望遠方的城市夜空。
看不見任何星星,隻有一鉤下弦月泡在淡淡的霧霾中,被城市燈光抹成破敗的黃色。
南柯放空大腦坐了一會兒,忽然聽見細細鈴聲和抽泣聲,混雜在夜蟬和鳥鳴中,越來越近。
她坐直身體,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公園裏樹木陰翳錯落,一個小小的影子正拖著腳步,穿過陰影慢慢走來。
南柯立刻站了起來,剛抬腳還沒來得及邁出去,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從黑暗中朝她迎麵撞上來。
南柯被撞得一下子坐回了秋千上。
金黃的銅鈴叮鈴鈴晃過南柯眼底,後方是夜色下分外瑰麗的紫色貓眼。
“……國崩?”南柯順勢攬住懷裏的毛茸茸,麵露訝色。
國崩沒搭理她,在她腿上小碎步轉了一圈,盤腿臥下,看向後麵哭著的孩子。
小孩子一雙眼哭得亮晶晶的,走出樹影看見南柯,嘴巴一癟,哭聲更大更無助:“嗚嗚嗚!”
南柯問:“你怎麼了?”
“嗚嗚……我迷路了……”
南柯歎氣。
為什麼會有小孩子半夜在公園迷路?
“過來。”南柯向他招手。
小孩子磨磨蹭蹭走過來,看清楚南柯的臉,又去盯她腿上的貓:“它是……你的貓嗎?”
他說著打了個哭嗝。
秋千還算寬裕,南柯朝邊上讓一些,把小孩子拉到身邊坐下:“會背家長的電話號碼嗎?”
小孩子咕噥一聲,低頭不願意回答。
南柯把手機摸出來,打開手電筒。
光線照亮小孩子的臉,是個不到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穿著兒童睡衣和髒兮兮的拖鞋,大概是和家人發生了矛盾,自己擅自跑出來的。
他家離這裏應該不會太遠。
南柯思忖著,沒有多問,陪他坐在這裏等家長來接。
小男孩抽泣著,時而看看貓時而看看南柯,沒多久眼淚就哭幹了,手指把衣角絞得皺巴巴的,喊:“姐姐……”
“嗯?”南柯回。
“我可以摸摸你的貓嗎?”小男孩可憐巴巴。
“是它帶你來找我的?”南柯伸手攏住國崩的身子,防止小男孩突然伸手被它痛擊。
小男孩點頭。
南柯垂眸盯國崩,若有深意發出一聲輕哼。
她出門前明明把它鎖在房間了,它是怎麼跑出來,還跑這麼遠的?
還有它的尾巴。
南柯伸手握住國崩的尾巴,一根紅絲帶纏繞在中段被燒傷的位置,掛著一個小小的黃銅鈴鐺。
是誰給它係上去的?
國崩揚臉瞪南柯一眼,不耐煩擺尾。
“最好不要摸,”南柯隻能遺憾道,“別看它這樣,脾氣還挺差的。”
小男孩悻悻地搖兩下秋千繩,說:“……我也有一隻貓。”
南柯側目,看見他重新埋頭,盯著腳尖前被手電筒照亮的一小片地麵,眼睛通紅。
“比它好看,毛又軟、又長,可是……我今天放學回家,媽媽說,它從樓上摔下去,死掉了。”
“你們家沒有封窗嗎?”南柯問。
“封窗是什麼?”小男孩皺眉。
南柯欲言又止,小男孩扁了扁嘴,接著忿忿道:“肯定是因為他們不想讓我養,故意騙我的!我前天把它撿回來的時候,他們就不想養它,昨天還嘮叨了一天,我偏要把它找回去……”
家長裏短來來去去也就那樣,小孩子話多,沒多久話題就從貓拐到了爸媽逼他上補習班。
南柯邊聽邊注意四周。
已經過了好一陣了,要是小男孩的家長再不找過來,她就得報警了。
幸好這孩子的父母不像他一樣意氣用事。
五分鍾之後,急切的呼喊和晃動的手電光一起在公園裏出現,因為南柯開了手電筒,對方很快發現了他們,徑直快速接近。
小男孩還慪著氣,站起來想跑,南柯抓住他:“聽聽你父母的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