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頸側的銀色發束流光溢彩,像一捧清澈的流水,蕩漾著光影。
是神裏綾人。
“綾人先生。”陰影將南柯妥帖地籠罩住,南柯也禮尚往來地寒暄,
她將揉眼睛的手移向左耳,指尖輕輕一觸搖蕩的耳墜,不動聲色向他道,“你總是能找到我呢。”
“大概這就是命定的緣分吧。”神裏綾人開著玩笑,睨一眼南柯身後醒目的酒店招牌,注意到她的眼睛,“南柯小姐,你的眼眶紅了?”
南柯點點頭,抹了把汗,又揉了兩下眼睛:“綾人先生,可以麻煩你送我回去嗎?”
“我的榮幸。”神裏綾人紳士地拉開車門。
回去的路上,南柯旁敲側擊地問起雷電影的身份。
“她沒告訴你嗎?”神裏綾人佯裝驚訝,“她是那個小區的承包商。”
南柯還以為,雷電影是A大的老師。
南柯遲疑片刻,又問:“那,為什麼房租……”
要收那麼貴?
神裏綾人挑唇:“南柯小姐,你沒有看合同?”
“……影小姐後來才寄來的,我忘看了。”
車輛拐彎,陽光灑上神裏綾人的臉龐,他放慢速度,摸出一隻墨鏡戴在臉上,才慢悠悠回答:“那不是租房合同,而是租賃權轉讓合同。至於區別麼……”
神裏綾人壓著嘴角,徐徐道,
“就是阿流是否能與你同住,不由影決定,而是全憑你的意願。期限也並非兩個月,而是今後的四年。”
當初聽說南柯和阿流要同居,神裏綾人大為震驚。
他之前可沒聽說這回事。
追去問雷電影,卻被告知,這是南柯自己的意願。
雷電影沒必要撒謊,神裏綾人隻得將信將疑,接受這個說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南柯小姐並不清楚合同的細節。
將軍大人和南柯小姐均涉世未深,一個沒講明白,一個沒聽明白,太情有可原了。
“亦即是說,”神裏綾人語氣隱隱振奮,“南柯小姐,如果你更喜歡一個人住,隨時有權利叫阿流搬走……南柯小姐?”
神裏綾人說到一半,看見後視鏡裏,南柯仰頭靠在座椅上,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眼睛……”南柯聲音很輕地回答,“有點痛。”
“嚴重嗎?”神裏綾人問。
南柯的腦袋在椅子上滾了半圈:“不要緊。……綾人先生,你有空的話,可以陪我喝一杯嗎?”
……
後麵的事,在南柯記憶裏就隻剩空白了。
她隻隱約記得,夢見了一片火海。
一片漆黑的、無窮無盡的火海。
她置身火海中央,被火焰環抱、灼燒。
周遭寂寞無聲。
煎熬無窮無盡。
夢到中途,身體的強烈不適將南柯喚起一絲清明。
南柯頭痛欲裂,喉嚨幹啞,睜不開眼。
渾身沒有哪一處是舒服的。
她還在做夢嗎?
喝酒?火海?父親?
究竟哪一個才是夢?
南柯蹙眉蜷縮,抱緊懷裏的毛茸茸,紛亂的思緒在大腦裏打結,擰成一句歎息:
真虧她一身酒氣,國崩還願意到她懷裏來啊。
輾轉於噩夢間。
迷迷蒙蒙地。
似乎被南柯抱著的,又不僅是一隻小小的貓。
而是一名赤條條的少年。
有著深紫的短發,昳麗冷淡的麵龐,睫毛安靜卷翹。
隔著一層薄被,他們抵額而眠,沐著月光。
“是夢吧……”
南柯喃喃,深深埋進他的懷抱裏。
“醒來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