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解釋多少遍?你叔叔完全出於善意,這些事對你沒半點壞處。”父親看見南柯忽而微微顫抖的肩膀,語氣微頓,良久,低頭扶額歎氣,
“南柯,我真是不知道要怎麼才勸得了你了……你不能指望我們像對南意一樣,無微不至、噓寒問暖地照顧你,你這是在為難我和你媽。”
沒有。
南柯從來沒有這樣期待過。
她隻是預感到自己糟糕的未來,想趁最後的機會掙紮,求一個自由。
南柯側眸看向身邊的帆布包,夾層裏裝著她幾小時前拿到的入學證明。
“還有件事,我和你媽暫時都沒告訴你們。”
父親眼看南柯將手探進包裏,始終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些,語速放慢道,
“在不久的將來,也許南意可以出門旅行了……為了她的康複,我們要搬家去國外,住三四年。”
南柯手指捏著薄薄的紙張,不由一頓,加重了力道。
原來是……這樣。
父親的計劃裏,早就排除了南柯這個人,所以他才急於把她塞給別人……
南柯定了定神,把入學證明掏出來,慢慢地、整齊平放在父親麵前的桌上。
南柯目睹父親將情緒複雜的眼睛轉向那張薄紙,先後露出詫異、不可置信,而後猛然瞪大,眼神近乎憤怒痛恨,如箭一般射向自己。
南柯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有點喘不過氣,那種想要扼殺自己的衝動第一次在人前湧出來,被她強行壓製,又湧上來,往來反複,像深夜時分的潮汐,越來越強。
又仿佛有種什麼羸弱的藤蔓植物,攀爬在她身體內部不見光的部位,在父親的注視下無可挽回地扭曲、枯萎,片片碎裂,跌落成灰。
“這是什麼!!!”
父親拍桌而起,朝南柯大吼。
下一秒,滿桌的食物被掀翻,桌角砸在南柯的手臂上,她朝後退了一步,看見菜葉和油湯一起撲在自己的腳麵上。
南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擦破一些皮,但沒有出血。
她這才抬頭看向父親,聲音平靜:“辦理提前入學的回執。”
父親一腳踩在入學證明上,猶嫌不夠解氣,一把抓起來撕成碎片,質問:“退檔申請書呢!”
“我燒掉了。”
“你……!”
“南意出國治療,也是叔叔幫的忙嗎?”南柯看著他,問。
父親的胸膛劇烈起伏,無暇回答。
“如果是這樣,那我去和他商量。”南柯彎腰撿起地上的帆布包,摸出手機。
“等等!”
不等父親阻止,南柯已經撥通了那個電話。
機械的撥號音一聲、兩聲、三聲。
南柯的臉上沒有表情,舉著手機,看著慌亂撲向自己的父親。
“喂,南柯?”
一聲儒雅的、溫和的、屬於中年人特有的沙啞笑音響起。
父親僵住。
南柯啟唇:“……”
……
天空晴朗,萬裏無雲。
南柯提著髒兮兮的包,站在酒店門外的階梯下。
她的眼前仍舊浮現著離開前,父親扶著椅子,幾乎站立不穩,盯著她的畫麵。
那是驚懼、陌生的眼神。
好像他不是她的父親似的。
南柯呆呆地杵在太陽底下,又有汗水從她額頭沁出來,凝成一縷往下流,流過眉毛,糊進眼裏。
南柯揉著澀痛的眼睛,餘光裏,車流飛馳而過。
暴曬許久後,她終於意識到。
地處機場附近,天氣炎熱,似乎不太好打車。
正想著,忽然,一輛車毫無預兆地停在南柯麵前。
南柯眯眼,看向打開的車門。
“南柯小姐。”
一名清俊男性淡笑著從裏麵走出來,撐開一把遮陽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