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落寞無力的情緒彌漫在聖人心頭,這一生辛苦究竟在為誰忙?
十年前,與他相敬相愛的皇後魂歸天外,能毫不顧忌說些心裏話的人又少了一個。
五年前,東北部的胡戎族來犯,他寄予厚望的嫡長子率先請戰,說要像祖輩一樣東征西討,朝政上有建樹,馬背上也要有功績。聖人很高興,拍了拍他的腦袋給他搭建了最精銳的部隊。
半年的征戰慢的聖人心焦,數萬大軍得勝還朝,數名老將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唯獨他的兒子卻黃沙埋骨。
這些事聖人不敢多想,稍加回憶便覺得心如刀絞。
唉,其餘的皇子既不貼心,又不堪重擔,自己的胞弟睿和親王閃閃躲躲,總想著避嫌躲禍,未來這個王朝該傳到誰的手中?
要是軒亦是個男孩就好了,傳給子侄也合乎禮法。
聖人坐在空蕩的大殿上說不盡的落寞淒涼,無意中望向肩頭。黑發近乎被白發包裹的看不出來。
書卷上一行詩句尤為刺眼,其實年輕時讀過多次,總覺得沒什麼感覺,太過矯揉造作,現在反而越看越有味道:“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年輕”這個詞早就變得陌生,他真的老了。
朝中不少重臣偷偷說他惜名、好麵子。其實,青史流芳的千古明君稱號他從不在乎。
欽天監的術士們覺得哪個帝王不想長生?然而成佛成仙的荒誕說法他更是一個字都不信。
他所想、所願、所做之事,隻是為了天下黎民蒼生能過的更好。既然到頭來做了又好像沒做。那就幹脆什麼也不管了!
有一首詩說的也很有道理: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
借著這個契機,聖人重新思考後給自己放了長假。
就連朝中大事,也坦然放權給睿和、雍和親王二人。美其名曰:“都是老臣了,你們辦事,我放心。”
......
京都皇城的後宮是女人的天下,而其中又分為三種:
看淡一切,暮氣滄桑的老女人。
不溫不火,隔窗幽怨的中年女人。
風華正茂,幸福歡快的小女人。
時間的變化終究是抵不住的,每個坐在高閣的女子隻是用盡全力為自己保鮮,多分的些那個男人的寵愛,日子會過得更有趣,家族也會更興盛些。
乾承宮還似有似無的飄散著椒香味,紫檀木梳妝櫃上的金步搖依舊精美炫目。
龍鳳繡凳上麵容精致俏麗女子眉宇間透露著掩飾不住的哀傷。
膝下四名年幼的小宮女心髒提到了嗓子眼,眼角的淚痕幹了又濕潤。
在他們的世界裏,沒有對與錯,是賞是罰全憑主子的心情好壞。
呆愣了半晌,美人喃喃道:“你們心裏是不是也覺得我比不上她?”
“奴婢不敢~”
“給奴婢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主子風華絕代,比起天上的仙女也不遜色分毫!”
四名小宮女如遭雷擊,不要命的結實磕頭,沒幾下血印便印在地板上,四張嘴同時說起好話。
屋外,拿捏著火候差不多的年長侍女提著食盒緩緩邁進門檻,和事佬的打了圓場,喝退婢女。
低眉細語的站到美人身邊,輕聲安慰起來。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心情陰鬱的美人不多時被逗得眉梢舒展,食盒裏的點心也吃了幾塊。
這位美人家在漁陽郡,出身於世家大族。家中的祖父曾位居宰輔,不到四世三公的底蘊,但也差不了太多。
作為家中最小的嫡女,也是被放在老祖宗心尖尖上的待遇。年少的她也傲氣十足,生的花容月貌更是加分項。
五年前奉旨入京,到了臥虎藏龍的後宮中備受打擊,逐漸變得敏感脆弱。這裏最不缺的便是世家豪門、樣貌出眾。
同一批進宮的女子是仇敵,明麵上要比較,暗地裏更少不了刀不見血的鬥爭。
平心而論,以她的姿色才情,還有那獨特的氣質,一直很受聖人喜愛,賜名英妃。兩年光景裏十次侍寢,得有七次去了她的承乾宮。
隨著聖人身體抱恙和滇雲郡秀女入宮,她的寵愛與眷顧消失一空,耳朵裏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無奈的自怨自艾後才出了今天的小插曲。
貼身的侍女乃是從家中帶來的,兩人年齡相差僅有八歲,是主仆,亦是姐妹密友。
簡單的吃了點心,施以淡妝,侍女招手擺駕出宮,一小夥人隨著主子前往後花園觀景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