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小白睜開眼的時候。陽光很礙眼風兒很輕,周圍有一種死寂般的安詳。
他以為他已撒手人寰了,享年二十歲!可是他死不瞑目啊!連個墓誌銘都沒有寫!
隻能解釋這是天妒英才!
模糊的意識裏求生的意誌尚在,而且還很強烈,起碼六個段位。他試著動了一下,一陣撕裂般的鑽心疼痛讓他就這樣徹底清醒了過來。他環顧四周,天空在他頭頂湛藍湛藍的,空闊且遙遠。他剛掙紮著想坐起來,就感覺身體像是被撕裂成了碎片如仙女散花在各處。(悲慘啊!五馬分屍的死法呀。)他憋了口氣再次試了一下,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他仿佛能聽到從身體裏麵傳來嘁嘁喳喳如玻璃在車輪胎底下被碾碎的聲音。疼痛讓他差點再次死過去,他想掏手機打120給自己求救,在按到2的時候眼前就莫名黑了!他母親的,也不來個活雷鋒救死扶傷……
黑過後,就沒記憶了。
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陽光不再刺眼也沒風了,更不再是寂靜無聲了。周圍白茫茫一片,就差圍點白布帳子擱幾盆花掛幾幅挽聯了。仔細一聽似乎有人在叫他,像招魂一樣。他稍微動了一下,以表示魂被招回來了。接著他便聽到了欣喜的聲音:“小白,你終於醒了呀?”咋一聽好像是他故意不醒過來一樣。
接著就是充滿生氣擺弄東西的聲音。招魂的人說:“這些天你差點嚇死人了,快起來喝點湯!”
顧小白奇怪了:這人說話真有意思,要是自己能起來的話,他還睡在那兒不動等著人來攙呀?他不理那人,反正纏裹的跟木乃伊差不多,直挺挺爬起來象具幹屍讓人瘮得慌。那人聽著半天沒動靜,轉身看了一眼後大徹大悟地說:“你看看媽,我倒忘記了你現在憑自己是起不來的,躺著別動……我來扶你!”
顧小白納悶兒了:哪有這樣看兒子笑話的媽呀?這還是媽嗎?他索性閉上了眼裝死。
他媽說:“別裝的跟小姑娘一樣矯情了,還真等著我來扶呀?”顧小白真恨自己不是小姑娘,他說:“我不喝了,給你的姑娘喝吧!”
他媽說:“你這孩子身板都成這樣了嘴還硬呀?你的性別都成了板上釘釘的事了,怨我?快起來!”顧小白的道行沒他媽的深,看在湯的份上,他坐將起來。繼續嘴硬:“我是怕你的湯浪費了,浪費國家糧食是有罪的,我是在幫你贖罪!”
他媽說:“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呀?有你這麼說自己媽的嗎?太不像話了!”他媽把湯勺一撩操著手不動了。顧小白眼看湯馬上就成泡湯了,唯有繼續裝死才能從她媽手下起死回生。“我的頭好痛啊!媽,你快給我看下,我怎麼看什麼都是倆呀?我是不是不行了呀?我要死了,我肯定是要死了!”
他媽聽他這麼一叫喚,真以為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著急了,說:“真的呀?你別嚇唬媽呀?”邊說著邊像翻曬被子一樣把顧小白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翻轉,像檢查錢包裏丟了鈔票沒有那樣一絲不苟。
由於顧小白他媽嚴重缺乏護理病人的常識,下手不知道輕重,帶去的直接效果便是讓顧小白受活罪,可顧小白的心還是暖洋洋的。痛點沒關係,再怎麼我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痛我也是痛她自己呀!所以顧小白樂了,索性變本加厲叫起來:
“媽,你別翻了我恐怕是不行了……可憐我死之前都是餓著肚子呀!我怎麼就要成一個餓死鬼呀?”
顧小白叫的淒涼婉轉抑揚頓挫。他媽慌了,努力去完成兒子最後一個心願:不就是想吃頓飽飯嘛?好辦!立馬端了湯過來,說:“快起來!媽喂你喝,多喝點!”仿佛那意思是說:上路前多喝點,以後怕是想喝也沒有機了!
想到這兒,顧小白心裏寒意肆起,(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怨不得咱媽話重了點。)隻有自我安慰:我是他兒,她不會這麼詛咒自己兒子的……自己不找台階下就別想下馬了。他轉過了身深情地望著他媽,眼淚都快出來了。他媽未卜先知早已用湯勺對準他後腦勺,位置剛好,一湯匙直接灌了進來。他媽嗬斥說:“你這孩子猴急啥呀,這不還有嗎?全是你的,我又不喝!沒人跟你搶,你跟自個兒搶什麼呀?真是的!”
顧小白一口湯來不及下咽,堵在了扁桃體處。這什麼媽呀?教訓親生兒子跟虐待阿貓阿狗一樣,忒狠心了。他說:“您不願意,就別熬了湯來顯擺慈愛呀?您那光輝偉大的慈母形象就算沒有這湯,也一樣佇立在我心中。再說我這不才喝了一口嗎?”
他媽說:“你少貧嘴了,快喝!”
顧小白說:“喝就喝!您放著!我自己來!那樣展得開手腳些!”
他媽說:“手腳能動,說明我可以放心離開這裏了!湯還有,慢點喝!”還沒等顧小白準備反應,他媽已經走了!咱媽好忙啊!
他媽走後,他總得找點事做。住院是件痛苦又無聊的差事。這可沒有那種有事穿著拖鞋逛便利店的逍遙。試想一下:有誰喜歡整天都對著一幫一襲白衣,戴著口罩,除了詢問病情,然後才在叫你撩褲子打針的時候同你說幾句話的人感興趣?
喝完了湯,碗放那兒讓媽洗吧。看看窗外,太有生機了。綠色的一大片東西。醫院定是想用這樣的方式鼓勵和鼓動病人:
“你看,窗外!多麼蓬勃生機呀!隻要在這裏麵呆夠了時間,外麵的綠色是屬於你的!”
顧小白對綠色沒興趣,對早日出去卻是滿懷期望。躺在床上除了百般無聊外,便是忍受這種無聊。護士過來給他測了次體溫,告訴他:你沒事了!可顧小白不明白了:既然告訴他沒事了,為什麼不讓他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