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寒意如冷血的蛇纏繞在蘇祈靈的身上。掙紮中，她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握住那近在咫尺的溫暖。
“醒醒，姑娘快醒醒！”
蘇祈靈本在沉醉於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卻被這莫名且陌生的聲音驚醒。
抬眼，是夜。沒入雲端的玉桂隻灑下半片月華，將這幕下幽深映得愈加淒冷。而蘇祈靈則是警惕的瞧著眼前的男子，將大半的身子蜷縮起來，如同一隻受驚的玉兔。
“醒了？醒了就好，快喝藥吧。”
男子將手上破了一處的白瓷碗遞給了蘇祈靈，臉上寫滿關切。隻可惜，那碗中不明的黑色稠汁亦如他那雙滿是泥垢的雙手，令人生畏。
蘇祈靈搖了搖頭，再退了半步。男子見狀不禁莞爾，調笑道：
“怎麼？剛剛還抓著我的手不肯放，這會兒卻又怕了？”
蘇祈靈驚覺，原來剛剛在迷離之中握住的那雙溫暖，竟是眼前男子的手。那份安心如同一片羽毛，輕輕緩緩的伸進她的心窩裏撓動，帶起一抹紅霞。幸得這夜暗的深沉，搖曳的火光照在臉上掩去了這份羞惱。
“放心吧。我無意害你。隻是見你孤身一人被扔在小巷裏，還得了風寒，卻是不能不管的。快喝了這藥吧。這可是我花了五文錢從寧老先生那求來的藥，定能治好你的風寒。”
仿佛是應了男子的話，蘇祈靈頓覺喉頭一癢，止不住的咳嗽起來。男子見狀，立刻上前，倒是沒有借機拂上蘇祈靈的背，隻是用力的將瓷碗塞進她的手中。
“快喝！冷了就不管用了。”
蘇祈靈捧起碗聞了聞，又抬眼看向男子。在他催促的目光中，蘇祈靈無奈的將那些漆黑粘稠的湯汁灌了進去。
蘇祈靈其實很想告訴男子。他被那個什麼寧老先生給騙了。這碗中的湯汁根本不是什麼治風寒的藥。或者說，隻是用剩下的板藍根磨成了粉，就算這樣兌著水灌下去，怕也是沒什麼作用的。
不過，蘇祈靈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從男子的話中，蘇祈靈聽出來，隻怕這五文錢對他來說已是不小的數目了。就看他這一身破衣爛衫、蓬頭垢麵的樣子，想來也絕不是什麼有錢人。
而且蘇祈靈清楚，自己大約隻是受涼了。今日從水中將嚴歸辭救上來後，她著一身濕衣行走了許久。莫說她是個女子，換做誰也受不住。不過，以她的體質，過兩日也便該好了。
一碗藥湯下肚，暖流順著喉嚨直達四肢百骸。蘇祈靈竟真的覺得好了許多。她將白瓷碗遞回給男子，這次倒是消去了三分膽怯。
男子欣慰的拿回了白瓷碗，退回了火堆旁，一邊收拾一邊問道：
“小生白瓊，王京瓊。不知姑娘姓氏名誰？家住哪裏？這會兒夜深了，不方便趕路。明早兒小生送姑娘回去吧。”
白窮？這名字，倒是真的苦了他了。這輩子怕是都富不了了。蘇祈靈心下想著。而白瓊久久未聞蘇祈靈的回應，便重新抬起頭來看著她，目露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