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結局(1 / 3)

此時已是初秋,天氣已經變涼,特別是在鄉下,又是在林森樹茂的山坡上,天色漸暗之後掛起的風有些涼了,君宴將自己的外套脫了給安以卿披上,還是覺得不夠,儀式一結束,他就提出要下山。

“以卿的身子弱,吹不得風,我先帶她下山。”

她才剛剛小產,身體十分虛弱,本來就不應該出來,可她執意要來,他勸不住,也不願意她一輩子遺憾,隻能夠盡量不讓她多吹風。

安以錦十分鄙夷:“若是不想回來參加喪禮就說,何必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來?想討誰的同情呢?”

齊望不悅的看了她一眼,她哼了一聲把頭轉過一邊去,不理會他們。

然而林鳳麗終究是聽進去了,眼裏露出淡淡的嫌惡,淡淡的說:“既然這樣,你們就先回去吧!”

君宴將林鳳麗母女的神色看在眼裏,眼角餘光掃了一眼安以琛,見他雖然不像林鳳麗母女一般表現出那麼明白的不喜,卻也沒什麼表情,就仿佛一個陌生人一般。

他忽的覺得心疼。

仿佛看到了她被家人漠視嫌惡的前半生,看到她深藏在內心深處的孤獨和寂寞,心疼與無奈,他不自覺的抱緊了她,神色也冷淡了許多。

如果沒有人愛她,他會用盡所有去愛她!

不,就算是有人,他也依舊會用盡餘生去愛她,所以,以卿,你不會孤單的,你還有我!

他淡淡的點頭,擁著安以卿就往車子的方向走去,齊望也走過來:“今晚我們就住在老宅裏,你不認識路,我讓人帶你們回去!”

君宴點點頭:“多謝。”

“不必客氣!”齊望回頭看了一眼安以卿,輕輕歎息一聲,帶了幾分憐憫。

齊望回頭想要叫人帶君宴他們回去,誰知道君宴忽的察覺懷中的女子一陣顫抖,低頭見她眉頭緊緊的皺起來,目光一凝,糟糕,這個時候,她竟然毒癮發作了。

她的身子會變得這般虛弱,小產固然是一大原因,但是最大的原因,卻是她的身體被毒品破壞了,這些天又時不時毒癮發作,所以就越發的虛弱起來,但經過幾天密集的發作被硬挺過去之後,卻也不再如開始那樣經常發作了,時間間隔得就長了些,可誰知道,她竟然在這個時候發作了。

“不用了,以卿想必是知道路的,我們自己開車回去就可以了!”君宴直接從他手裏取過車鑰匙,連聲招呼都不再多說,轉身大步的朝車子走去,開車門,將安以卿放進後車座,綁好安全帶,然後跳上駕駛座,倒退,衝——

全程連半個分鍾都不夠,眾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車子已經消失在視線裏了。

“他這是做什麼?”安以錦生氣的走過來,“怎麼能這樣把車子開走了?這裏還有這麼多人,難不成要我們走路回去嗎?真是的,一點禮貌都沒有!”

“不要亂說!”齊望不悅的說:“我看卿卿的身體真的不好,君宴肯定也是太過擔心她才會這樣的。”

有些話齊望沒有說出來,他從見了麵就覺得安以卿很不正常,雖然君宴說了她是因為意外流產所以身子才會這樣虛弱,可是他總覺得不止如此,可是無論他怎麼問,他們都不願意跟他說,他知道安以卿是不想讓他擔心,所以也就不再多問了,但此時,他心裏真的很擔心。

君宴不知道自己的舉止已經引起了齊望的懷疑,不過這也沒什麼,這個時候他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快而穩健的將車子開出去,很快就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停下車,他急急地下車上了後車座,將難受得蜷成一團的安以卿抱進懷裏;“以卿,你怎麼樣?”

安以卿痛苦得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君宴毫無辦法,隻能緊緊的抱著她,陪著她一起熬過這艱難的時刻。

幸好毒癮來得快去得也快,沒過多久就忍過去了,安以卿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小臉越發的蒼白,整個人無力的依偎在他的懷裏,讓他看了心疼不已。

“我幫你把衣服換掉!”

君宴輕柔的擦拭著她額上的汗水,讓她躺在後車座上,下車打開尾箱取出行李箱,回到車上打開,先將她身上汗濕的衣服脫下,再從行李箱裏拿出幹淨的毛巾,替她將身上的汗水俱都擦拭幹淨,這才給她換上幹淨的衣服,又拿出塑料袋將剛剛換下的衣服毛巾收拾好放進行李箱裏,轉頭看到她雙目緊閉柔弱無力的樣子,不由得心疼,輕輕的將她擁進懷裏,心裏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久久,才低低的道了一句:“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他無法阻止自己給她帶來的傷害,隻能夠陪著她,一起走出這樣黑暗,迎向未來。

就這樣,君宴一直抱著安以卿靜靜的坐在那裏,外麵的天色完全黑暗了下來,可他卻仿佛沒有察覺一般。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安以卿慢慢的緩過了神來,察覺到自己伏在君宴的懷裏,也沒有多驚訝,隻是轉頭看向車窗外,看到外麵一片黑暗,才微微怔了一下,問:“這裏是哪裏?”

“不知道。”君宴放開她讓她坐穩:“剛剛你突然間毒癮發作,我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就沒有多看,你看看熟不熟?”

安以卿點點頭,轉身想要打開車門下車去看,君宴連忙止住她:“現在初秋了夜裏天涼,你還是不要下去了,就在上麵看吧,要是認不出來也沒有關係,我打電話給姐夫,讓他過來接就是了。”

安以卿知道他是為自己好,也沒多說甚麼,搖下車窗看出去。

外麵一片黑暗,隻隱隱約約看得到外麵的情形,並不是十分清晰,不過安以卿到底在這鄉下住了十幾年,此後雖然搬回城裏跟父母一起居住,但仍舊每年都會回老家拜祭爺爺奶奶,對這邊的環境還是熟悉的,很快就看出了眼下所處的位置,指點著君宴沒過多久就回到了鄉下的老家。

雖然爺爺奶奶都已經去世了,叔叔伯伯也都搬了出去,不過農村人想向來都講究一個根字,即使家裏無人居住,安爸爸幾兄弟還是湊錢建了一棟樓房,有三層樓高,十幾個房間,按照各房需要分配好,家具家私什麼都裝備齊全,平時就讓隔壁的叔叔幫忙照看,若是要回來辦事居住,就讓人先打掃好,十分方便。

君宴遠遠的朝安以卿所指的方向開去,才剛剛停下,就看到等在門口焦急張望的齊望幾步走了過來,問開門下車的君宴:“怎麼回事?你們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不好意思,迷路了!”君宴神色不動的撒謊。

齊望鬆了一口氣,看著君宴打開後車門,直接將安以卿抱了出來,安以卿剛剛經曆了毒癮發作,雖然休息了那麼長時間,但渾身力氣也仿佛被抽幹了一般,想自己走吧,也沒有力氣,幹脆就由著他了。

暗淡的燈光齊望的臉色莫名,隻是看到安以卿的臉色似乎比先前還要差,不由得擔心:“卿卿,你怎麼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安以卿搖搖頭:“可能是餓了吧!”

齊望馬上說:“那趕緊進去,我馬上給你們熱飯!”

“多謝了。”君宴點點頭,直接將安以卿抱進了門,卻看到大廳裏,小院子裏三三兩兩或站或坐著人,在低聲說話,看到他們進來都閉了嘴。

“你們沒事吧?怎麼現在才回來?”還是齊媽媽率先迎了過來,關心的問。

君宴對齊媽媽感官好,不介意再回答一次:“迷路了,剛剛才找得到路回來。我們都沒事。”

“那就好。”院子裏的另外一個四十多歲皮膚有些黑的中年婦女走了過來,客氣的說:“耽擱了這麼久,應該餓壞了吧,我給你們留了飯菜,快點過來吃吧!”

君宴沒有客氣推辭,直接道了謝,抱著安以卿進了飯廳,那個婦女和齊媽媽一起給他們張羅吃的。

君宴則要了些熱水,找了幹淨毛巾擰了溫柔的給安以卿擦臉和手,安以卿臉色緋紅,低聲道:“我自己來!”

“不用,我來就好!”君宴抬頭朝她淡淡一笑,手下卻不容置疑。

一旁的中年婦女和齊媽媽看到既驚訝又忍不住露出笑意,心裏感歎安以卿真是好命,竟然找了個這麼體貼的老公。

看到齊媽媽朝自己擠眼,露出揶揄的神色,安以卿臉微微發紅,更讓她臉紅的是,那些叔叔伯伯嬸嬸婆婆們也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消息,一個個裝作不經意一般進來看君宴,偏偏君宴仿佛沒有看到一般,不但應付這些長輩兄妹應付得很得體,對她的關心還一點兒都沒有少,又是給她夾菜又是給她勺湯,又是低聲勸她多吃點,望著她的目光溫柔得讓人沉溺,安以卿第一次發現,原來吃飯也是這樣讓人難受的事情。

那一雙雙八卦的目光簡直是太可怕了。

安以卿本來就胃口不好,這下子更是吃不下東西,君宴看在眼裏很心疼,回頭對站在一旁圍觀的親朋好友笑道:“一會用過餐再好好聊聊。”

農村人有時候不講究,在吃飯的時候過來敘話。

君宴這樣說,大家就知道他嫌棄大家一旁圍觀阻礙到人家吃飯了,都微微有些臉紅,忙起身應是,有潑辣些的揶揄安以卿:“哎呦呦,這是怕我們卿卿臉皮薄吃不下呀,行行行,我們趕緊讓開,別礙著人家的眼!”

安以卿臉上似是染了紅霞,嗔了君宴一眼。

雖然人消瘦了許多,卻仍舊生出一種瀲灩風華來。

君宴忽的心頭一酸!

出事以後,唯獨這一刻,她看起來有點兒生氣。

他不自禁的抓住了她的手,深深的目光望著她,似是要忘進她的靈魂裏去!

旁人見了抿嘴笑,又覺得不合適,忙退了出去,指點給別人看,安以錦聽到聲息出來看到,氣得想殺了他們。

父親新喪,大家都心情不好,他們倒是好,竟然在哪裏眉眼傳情!

果然是狼心狗肺!

齊望見她要衝進去,忙一把拉住她,不讓她進去,她叫起來:“你拉著我幹什麼?你沒看到他們多過分嗎?爸爸才剛剛入土,她就在這裏跟男人眉來眼去的,到底有沒有人性啊?”

“你小聲點!”齊望按住她的嘴,朝周圍尷尬的人們點點頭,看著他們慌不迭的散去,一邊將她往屋子裏拉:“你小聲點。別遇到點事就跟吃了**似的!”

安以錦恨極,每次他都護著那個狐媚子!

這是安以琛聽到聲響走了出來,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安以琛今年二十六歲,染著一頭黃發,容顏倒是俊秀,隻是染著一層痞子氣,是被家人嬌養慣了的。

齊望心裏一沉,想要給安以錦使個眼色,安以錦卻已經一把拉開齊望的手,氣呼呼的跟安以琛告狀:“還不是安以卿那狼心狗肺的,爸爸才剛剛入土,她就在那邊跟男人眉來眼去的,真是一點兒人性都沒有!”

安以琛聞言勃然大怒,轉身就朝飯廳走去,齊望狠狠的瞪了安以錦一眼,連忙追出去:“以琛,你別衝動!”

安以琛哪裏聽得進去,來到飯廳正好看到君宴勺了一口湯要喂安以卿:“我已經把油撇掉了,你再喝點!”

語氣低沉溫柔,如醇厚的酒讓人心醉神迷。

安以琛頓時氣倒了,大喝一聲“安以卿!”,就如一陣風一般卷進去,一腳將飯桌踢飛了。

安以卿嚇了一大跳,根本就反應不過來,君宴動作卻快,感覺到不妙時已經一把將她拉起退到後麵,見安以卿臉色雪白,心痛至極,將她擁入懷裏輕聲安慰:“別怕,沒事!”

見安以卿情緒穩定了下來,這才轉頭冷冷的望向安以琛,“不知道小弟這是何意?”

安以琛本是家裏的霸王,性子囂張惡劣,一個不順就踢桌子怒吼,衝動任性,實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君宴不一樣,他本就是經過特訓的,手上更是見過血,雖然刻意收斂了,但此時安以琛突然間冒出來還這樣將安以卿嚇到,可以說是除了他的逆鱗,若不是他是安以卿的弟弟,他絕對不會這樣好說話,但饒是如此,他此時渾身爆發出來的氣場,卻也足夠讓安以琛心驚膽戰的了!

安以琛從來都沒有見過那個男人竟然會有如此強大又如此霸道的氣場,他很肯定,若是自己再敢對安以卿做出什麼來,眼前這個男人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吃了他!

他不由得膽戰心驚,兩股戰戰。

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指著他們罵道:“安以卿,你別太過分了!爸死了,你沒回來看他最後一眼,今天他才下喪,你就跟男人在這裏卿卿我我,你心裏還有爸嗎?你要是這樣,你就幹脆別回來了,我們安家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安以琛說罷拂袖而去,安以錦站在門口冷笑:“我知道你們恩愛,但是恩愛也要看時間!”

說著鄙夷的看了安以卿一眼,也跟著轉身走了。

其實君宴突然間流露出強大的氣勢,她也是心驚膽戰的,可是她一向好強慣了,不刺刺安以卿她心裏不痛快!

齊望神色複雜的看著安以卿和君宴:“他們隻是悲傷過度,才會情緒激動,沒有惡意的,你們不要放在心上!”

是不是惡意,君宴自然心裏有數,他隻是心疼,心疼懷中這個孱弱的女子。

吃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回到最應該是溫暖的港灣,得到的卻不是擁抱和安慰,而是冷言冷語,他都替她心疼。

想著君宴就抱緊了安以卿,希望這樣能給她更多的安慰。

齊望望著散落的飯菜,尷尬的說:“你們還沒有吃飽吧?我再去給你們弄!”

“不用了,我已經飽了。”安以卿虛弱的搖搖頭。

她心裏很難過。

雖然她從來都沒奢望過他們會對自己多好,但是這樣,在君宴麵前他們卻一點兒臉麵都不給她留,她真的很難過。

她也不想再糾結了,把頭埋在君宴懷裏,抱緊他,低聲道:“我累了,我們回房吧!”

也隻有這個懷抱,才能讓她感受到一點兒溫度了,如果不是有他,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持下來。

真的,很累,很累,很累……

君宴心疼的將她抱起來:“好,我送你回房!”

那樣小心翼翼,像是對待稀世珍寶。

齊望看在心裏,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滋味,隻是勉強一笑:“我帶你們去!”

君宴就又大喇喇的抱著安以卿上樓,即使遇到人,也隻是淡淡的點頭,渾身散發的貴氣讓人有一種仰視的感覺,沒有人敢說什麼。

到了房間,齊望簡單的介紹了下,見安以卿神色倦怠,君宴心不在焉,也就沒再多說,很快就退了出去。

回到房間看到安以錦一臉不滿的看著他,他心中倦怠,歎息道:“你怎麼還是這樣的脾氣?就算是再怎麼樣,也不該這個時候發作啊!卿卿身子很不好,你沒看出來嗎?”

安以錦就想起初見時安以卿仿若槁木的神情,還有仿佛風一吹就飛走的孱弱,心裏不由得一緊。

去年過年時她不是這個樣子的。

齊望繼續勸道:“怎麼說你們也是姐妹,又何苦總是這樣?你知不知道,隻要你肯給她一點點關心,她都會很歡喜很歡喜的。”

安以錦心裏明白,可是多年來的倔脾氣也改不了,更聽不得他這樣為她說話,當下冷笑:“是嗎?我看是你歡喜吧?”

齊望累極,不想再跟她糾纏這些,“反正隨便你了,不過你別再去找她麻煩,給她不痛快,她剛剛小產,身子很虛,要好好休養,君宴很看重她的,要是你真的惹她傷心出了什麼事,君宴什麼事都能做出來的。”

“那又怎樣?難道我還能怕他不成?”安以錦冷笑,想起他先前凶巴巴的樣子,到底是心悸,不再多說,回頭見齊望懶得理會她的樣子,心裏又堵著一口氣。

安以卿躺在床上,有種疲憊不堪心灰意冷的感覺。

手被輕輕抓住,君宴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難過,你還有我!”

多麼簡單的一句話,卻觸動了她的心魂,眼淚控製不住滾落下來,她拉起被子蓋住臉,不想讓人看到她此時傷心的樣子,誰知道卻被人拉開,還沒有反應過來,溫柔濕熱的吻已經落了下來,輕輕的將她的淚水吻去,寬厚溫暖的懷抱將她包裹,他的聲音溫柔繾綣:“傻瓜,別哭,對身子不好!”

小產的女人是不能動淚的。

可是她卻更加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