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她突然間發起低燒,蜷縮著夢囈不已,君宴擔心不已,顧不得三更半夜的,叫了齊望,讓他幫忙找來醫生,又是打針又是吃藥,折騰了半宿,又是守了一整夜,可是到了第二天她還是不見好,偏偏還毒癮發作,難受的時候就在床上打滾,哭著求君宴,不是讓他給她藥品,而是求他讓她死!
君宴痛徹心扉,狠狠的將她止住,低聲怒吼:“你休想!這一輩子,你都要好好活著,陪在我身邊,你休想就這樣放棄自己!安以卿,我不許,不許!”
安以卿嗚嗚的哭,身體的難受,精神的疲憊讓她倦怠難堪,隻想放棄,卻偏偏不能,那些洶湧的情緒找不到出口,如同受傷的小獸一般嗚嗚咽鳴。
君宴心中大痛,忍不住眼淚滾落,緊緊的將她抱住,聲音都啞了,“以卿,你別這樣。我們還年輕,我們還會有孩子的。就算是,就算是小舅舅,他也絕對不會希望你這樣折磨自己,他希望你快樂,希望你幸福,你不明白嗎?他舍棄生命救你,不是想看你這樣痛苦的,他希望你能夠堅強的活下去,希望你能夠快樂,幸福!”
我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將他的話聽進去了,安以卿漸漸的安靜起來,隻是病了,整日昏昏沉沉,整個人越發的消瘦起來,毒癮的發作倒是越來越少,君宴知道,她已經熬過了最艱難的時期,隻要過不多久,就會好的。
隻是她的身子終究是敗壞了,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夠好。
他五年來沒有休息過,這一次立了大功,本來就有一個長假,為了照顧她,幹脆就又請了半年假,就留在這鄉下的宅子裏休養。
他倒是想過帶她回京城,畢竟那邊醫院水準要高一些,隻是她一直病怏怏的,倒是不好移動,等好不容易好了些,她也不願意走。
這裏是她自幼生長的地方,她在這裏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安寧感覺,君宴見如此,也就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讓一個相熟的醫生趁著休息時間飛過來給她檢查一番身體,帶了些藥過來,不過身體的虧虛,卻不是藥物可以彌補的,好在鄉下還是有很多人家家裏養雞鴨,這種家養的土雞要比飼養場的要好很多,君宴就在左鄰右舍家裏買來老母雞,甚至自己抓了一些比較大的雞養著,天天給她燉雞湯,加上這裏靠近海邊,時不時會有些難得的海鮮,一時間日子過得倒是有滋有味,如此過了三個月,她的身體好了些。
更讓君宴高興的是,自從她身體漸漸好起來之後,她的精神也慢慢的好了許多,雖然不像以前一樣對人總是笑盈盈的,但也肯掙紮著起來做點事,有時候見他忙不過來或者笨手笨腳的忙亂也會出來幫上一把,就是他逗她說話她也肯多說幾句了,偶爾也會提幾句小時候的事情。
而他也從左鄰右舍和安以卿的隻字片語中知道了她的過去。
原來當年林鳳麗懷她的時候正值要升職的要緊關頭,奈何那時候月份已大,沒有辦法打掉,隻能夠將她生下來,因此眼睜睜的看著機會從手邊溜走,被她的對手搶到了機會,很是受了一番奚落,又因為生她的時候難產,令林鳳麗很是吃了一番苦頭,因此林鳳麗很是不喜歡她,一出生就以工作太忙的借口將她扔回了老家讓兩個老人照顧,後來生了弟弟安以琛,又正好調職到市裏去,這夫妻倆一合算,隻帶著安以錦和安以琛去了市裏,獨獨將安以卿留了下來,而且,他偶爾一查才知道,原來安以卿以前的戶口,也根本不是在親生父母名下,而是寫在她二叔家的戶口本裏,可以說,法律上來說,她二叔夫妻才是她的合法父母。
得知這些的時候,君宴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沒想到她年幼時竟然吃了這麼多的苦,也許她這樣懂事乖巧,也是因為知道自己處境尷尬吧?
隻可惜,即使她小心翼翼的討好父母,可畢竟從出生開始十幾年都不在一起,哪裏是說拾起來就能夠拾起來的?
這也是她離家萬裏的原因吧?
離得遠了,可以給自己找借口,說不是家人不愛自己,而是自己離得太遠了,所以關心才會少,這樣心才不會這樣痛?
“以卿,從此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都不會離棄你!”想到這些,君宴輕輕的輕吻她的臉龐。
“嗯?”安以卿一臉疑惑的抬起頭來,不解的望著他。
“沒什麼,你隻要記住我這話就好了。”君宴也不想再提起那些往事,讓她心中再生傷感。
這三個月來,前麵一個多月,她幾乎都是躺在床上的,身體敗壞,精神萎靡,像是隨時都會離開一般,可真是把他給嚇壞了,他永遠都不想再從她臉上看到那種了無生趣的表情。
他不願意說,安以卿也沒有多想,隻是垂下眼眸,過了好一會,才輕聲說:“我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
一開始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沉浸在痛苦之中,真的有想過就這樣死去算了,可是到底是熬了過來,她的身體慢慢的恢複,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雖然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如以往一般快樂了,可她也不會再輕易放棄生命。
不管未來多麼艱難,她都會將那些痛苦深埋在心底,默默的承受,努力的工作,努力的活下去。
隻是,對於身邊這個男人,她感覺很複雜。
毫無疑問,她對他是有感情的。
當初藍玥接二連三的出事,都是他在她身邊幫忙,支持著她的,兩人之間漸漸的產生了信任,而後她又懷上了孩子,而他也對自己袒露了心扉,兩人之間最終有了質的改變,開始打開心扉接納彼此,如果沒有那一場意外,也許有朝一日,他們會慢慢的愛上彼此,締結一個美好幸福的家庭,可惜,這一切都在一夕之間全部都改變了。
她被抓,被注射毒品,失去了孩子,而夜慕更是為了她而死,還有父親,她整個精神世界崩塌,是他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溫暖著她冰冷的心,帶著她走出黑暗的沼澤,才能像現在這般,還能夠呼吸,還能活下去。
可是,她心裏同樣明白,他們之間,卻是已經有了裂痕,難以彌補。
或者他能夠接受自己曾經愛過一個人,但那個人是他的小舅舅,且還為她而死,被親戚朋友知曉,那麼從此後,她在他們家的位置,就會變得尷尬起來,她心裏很明白,無論是夜笙,還是夜家的其他人,都不會再希望他們在一起,而她自己,也無法再坦然麵對他們。
最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體經過這一次,虧損得太厲害了,隻怕以後都難有孩子。
君宴是君家獨子,又怎麼能娶一個無法生育的女子呢?
所以,分開,對他們來說,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君宴卻不知道她的心思,聞言隨口答道:“嗯。不過你身子到底是虧損得太多了,還是要好好調養一番才行,我已經跟一個著名的中醫大夫約好了,過些天我們就回京城拜會他,讓他給你看看,到時候讓他根據你的身體情況開個單子,我們用食療來補,又安全又不會有副作用。”
安以卿聞言心裏有些難受,他一心為她,可是她卻要——
可是想想自己的身體,再想兩人所處的尷尬,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的,拖久了對彼此都不好。
她深吸一口氣:“君宴!”
“嗯?”君宴轉過頭來看她,見她一臉嚴肅怔了怔,“怎麼了?”
“我們離婚吧!”
安以卿幾乎用盡了全力,才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她也並不是真的那麼輕易能說出這些話,原來,她,也是會有不舍的。
隻是,想想自己的身體,她又硬起心腸來。
“君宴,我們離婚吧!”
君宴整個人都怔住了,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話一般,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的起身,往外走:“餓了吧?我去做飯!”
安以卿知道他這是不同意,可她既然已經提出來,就不想再逃避。
“君宴!”
“你不必再說,我不會同意的!”君宴忽的冷了聲音。
安以卿輕輕歎息:“君宴,我知道,我知道你心裏覺得愧疚與我,覺得是因為自己,才給我帶來這麼多的痛苦,你想補償我,我明白,可是君宴,我真的不需要這些,真的。當然,我之所以提出離婚,也並不是因為我對你有什麼不滿,君宴,我隻是覺得,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分開,對彼此更好一些。”
“更好?你怎麼知道這是更好的選擇?”君宴見她如此固執,也忍不住怒了。
難道他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她都沒看到嗎?難道她以為他說過的那些話,都是說說而已的嗎?
感覺得到他的憤怒他的傷心,安以卿的心也一抽一抽的痛,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傷害他,他受過的苦也並不比她少,她沒有理由去遷怒他!
“君宴,你別激動,你聽我說!”
“應該是你聽我說才對!”君宴一把抓住她的手:“以卿,以後這件事情不必再說了,我不會同意離婚的,也不會離開你的。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你這又是何苦——”
他一把將她擁進懷裏,抱著她,緊緊的,像是要將她鑲嵌到身體裏去。
“以卿,我愛你!”
安以卿本想掙紮,卻在聽到這一句話時渾身一震,抬頭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愛?
他竟然說,愛她?
“不用懷疑,是真的,我愛你!”君宴輕輕的親吻她的額頭:“不是因為愧疚,也不是因為責任,而是因為愛你。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將你徹徹底底的放在了心裏,但是我知道,在你被抓走了之後,我每天都不得安寧,我想你,我怕你有事,我每時每刻,都希望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你好好的在我身邊,我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我也失去了,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不敢想,因為一想,心就會無法控製的恐慌,痛。後來,看到子彈朝你飛過來的那一刻,我真真是有一種魂飛魄散的感覺,甚至連呼吸都不能,我眼裏心裏隻有你。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你早已經刻進了我的生命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不比晚清少,而且更加鮮活。
以卿,我知道你心中的顧慮,但是那些對於我來說,真的沒有關係,相對於那些來說,我更加無法接受的,是失去你,你明白嗎?”
安以卿震撼的望著眼前的男人,他從來都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這樣清晰明白的表白自己的感情,即使他總是在告訴她,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會愛她,她以為那是愧疚,是責任,誰知道,竟然是愛!
她的眼睛忽的濕潤了。
她猛地搖頭:“不,不行的,我,我做不到愛你,我沒有辦法去幸福,我給不了你幸福,我,我忘不掉。”
“那就不要忘掉!”君宴抓住她的雙肩,忘進她的眼睛裏,像是要忘進她的眼睛裏一般:“你不愛我不要緊,就讓我愛你好了,你給不了我幸福也不要緊,我給你幸福!安以卿,不要離開我!”
“我——”麵對這樣,甚至帶著一絲脆弱表情的君宴,安以卿說不出一個不字。
君宴低下頭來,輕輕的吻住她的唇。
這些日子,因為她身體不好,他幾乎都沒有這樣親近過她,最多是擁抱,親吻額頭,因為他怕,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會傷了她,可是這一刻,心跡表明,他心中情感激蕩,再也無法克忍,吻住她的唇,溫柔繾綣,趁著她迷茫之際,挑開她的口,舌頭鑽進去,追逐她的甜美。
“嗯!”安以卿感覺渾身虛弱無力,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無力的掛在他身上。
對於他的親吻,她並不感覺到抗拒,也許是因為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他的氣息他的溫暖,她心裏其實對他很是依賴,所以才能將自己交給他,隻是當她察覺渾身發涼時,她才生出一絲慌亂。
“君宴!”她下意識的縮著身子,想要躲開,“別——”
“別怕,我會很輕的!”君宴滿頭是汗,低頭溫柔的親吻著她的唇。
他已經很久沒有碰她了,自從知道她懷孕了之後,他就不敢再碰她,後來又是這邊情形,他更加不敢。
前一段時間,她狀態不好,他日夜憂心,隻盼著她能早日康複,哪裏有心思想這些?而近段日子她開始轉好,他心裏知道她虧損得太嚴重了,隻一心想著怎麼替她補身子,哪裏能想到這些?
也是剛剛情緒激蕩,心中火苗竄起,他難以控製,雖然覺得這樣對她不太好,可是,他真的很想要她。
很想很想,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告訴她,他們永遠一體,誰也別想離開誰!
想到這裏,他再難忍住,一邊越發溫柔的吻她,一邊輕柔卻堅定的進入了她的身體。
兩聲悶哼同時響起,兩人都覺得渾身一顫,仿佛連靈魂都要顫抖一般。
**蝕骨!
“以卿……”
君宴忍不住低低的呢喃,他恨不得在她的身體裏縱情馳騁,可是他知道不可以,她的身子太弱,如今這樣承受他的寵愛已經很勉強,萬萬是經不起他折騰的。
“嗯!”
安以卿低低的應了一聲,她隻覺得渾身無力,整個人像是軟成了一灘水,可是他的存在又是那樣的強烈,讓她根本就無法忽視。
“以卿!”
低頭纏綿的吻著她,動作輕緩,如平靜的海麵,一排接一排的細浪輕輕的親吻沙灘,漸漸的形成獨有的韻律,一起一落,另有一種滋味在心頭。
“你說,還要跟我離婚嗎?”他低頭輕輕的咬著她的耳垂。
“啊!”安以卿睜開氤氳的雙眸,“你說什麼?”
“還要跟我離婚嗎?”君宴望進她的眸子裏:“說,此生此世,你都不會離開我!”
安以卿瞬間靈台通明,目光怔然,卻無法開口應承。
“安以卿!”君宴在這樣的目光下竟然覺得一陣慌亂,他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待聽到她一聲悶哼時,這才猛的回過神來,心中抱歉不已:“有沒有嚇到你?”
見她不語,心裏更是愧疚,歎息一聲道:“罷了,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吧,反正,我是不會放手的!”
安以卿看著他,心裏的感覺越發的複雜起來。
此後他對她更加溫柔更加寵溺,讓她幾乎要沉溺。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這樣自私!
安靜的過了一個月,她終於找了一個機會,留下一份離婚協議書,悄然離開,當君宴回來看到的時候,幾乎要瘋了!
這笨蛋女人,他都將話說得那麼清楚明白了,為什麼她還是不肯相信他呢?
君宴感覺很憤怒又很無力。
他直接找到了齊望:“她呢?”
“什麼?”齊望一臉茫然。
“別裝糊塗,我知道你知道她在哪裏,趕緊說,她在哪?”君宴不客氣的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齊望不高興了:“什麼裝糊塗不裝糊塗的?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對,你在找卿卿嗎?你把她弄丟了?你這混蛋,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好好照顧她的嗎?”
齊望臉色一變,怒聲一喝,揮拳就朝他臉上打過去,君宴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銳利如鷹鷲,“她在哪?”
齊望冷冷回望,諷刺:“你自己把人弄丟了,卻來找我要?”
“齊望,你不要以為否認我就會信你,我知道,你知道她在哪裏?”君宴冷靜到讓人恐怖:“她身子雖然已經好了很多,但還是很虛弱,根本就經不起長途旅行,所以她不可能走遠,而且,隻要她到車站買票,我一查就會知道,她根本走不了,所以她不可能走遠,隻可能滯留在這邊,可是她身上又沒有什麼錢,若是到銀行取錢,我馬上就會知道她的落腳處,所以她也不會冒這個險,而在這個家裏,她唯一能夠信任依賴的人,就是你,除了你,她不會去找別人。我說得對吧?”
齊望驚訝,沒想到他會如此敏銳,一下子就能抓住關鍵,他還以為他最多就是過來找他問一聲,隻要他給出的理由充足,就能將他打發走,現在他忽的有些懷疑了,他真的會相信他的話嗎?
卿卿,你是不是太小看他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齊望心裏雖然驚訝,卻打定主意什麼都不說,這是卿卿的選擇,雖然他覺得她這樣不好,可是他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