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宴定定的望著他,目光忽的軟了下來,聲音帶著幾分疲憊:“齊望,你希望我跟她離婚嗎?你希望她這一輩子孤孤單單寂寞到老嗎?你相信嗎?如果我們離了婚,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再嫁給任何人,她不會再有幸福,不會再有快樂,她就像是枯萎的花兒,隻是殘留著軀殼,在人間,你希望看到這樣的她嗎?你,忍心嗎?”
齊望瞬間僵硬了,他心潮澎湃,卻說不出話來。
君宴深深的望著他:“我愛她,隻想好好照顧她,給她幸福,讓她快樂!”
齊望心中震撼,卻依舊沒有說話,君宴也不再強迫他,說道:“若是那一天你想明白了,就聯係我!”,然後轉身走了。
齊望望著他高大健碩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裏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滋味。
他當然知道安以卿在哪裏,也的確如君宴所言,安以卿來找了他,希望他能給她找個容身之地,並且請求他不要告訴君宴。
他當時十分驚訝,問她是不是跟君宴吵架了,他當時很生氣,想要回村子裏打君宴一頓,雖然他知道自己肯定打不過他,但他也沒有想過後退,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他的妹妹。
隻是安以卿卻告訴他,跟君宴沒有關係,他對她很好,隻是,她不想拖累他,想要離開他,希望他能幫她。
他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想法,誰都能看得出君宴對她有多用心,為了照顧她放下男子的自尊,什麼都不懂的從頭學起,村裏的人誰不說她撿到了寶,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她,可她卻說要離開他,聽那意思君宴根本就不同意,分明就是她單方麵的決定。
他不肯。
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
短短幾個月相交,他也覺得君宴是個可靠的人,又肯為她費心,這樣好的人怎麼能這樣折騰?
他要通知君宴,安以卿無奈之下隻得告訴他自己身體虧損太過,隻怕無法再生育。
“齊哥哥,我知道你心裏所想,我也知道,他是個極好的人,如果跟他一起,不說一生安穩,但也絕對不會有哪些齷蹉的事情發生,心裏肯定能得安寧,隻是他是君家唯一的孩子,父母都盼著他開枝散葉,我怎麼能夠這麼自私,明知道自己不能再有孩子,還非要連累他?我若是為了他好,便是該離開他,齊哥哥你就幫幫我吧!”
齊望知道她流產過,也知道她身子弱,虧損是肯定的,但是沒想到竟然會虧損得這麼厲害,當即大驚,看她神色,便知道她並不曾撒謊,心裏更是難過。
他隻得幫她安排。
可是如今看到君宴這個樣子,他心裏又浮動起來,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想要尊重她的決定,又怕如君宴所說的,錯過了這一樁婚,以後她會孤獨寂寞一生。
他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的。
接連三天,他沒有跟安以卿聯係,每日照常上下班,可是他明顯心不在焉。
君宴沒有再找他,沒有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從齊望這裏確定她還留在北市,他就直接去找了北市的公安局局長,動用了所有的關係追查她的下落,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要將她找出來。
隻是人還沒有找出來,夜笙的電話率先到了,一開口就說自己身體不好,想他回去看看她。
“媽,我過兩天再回去看你好嗎?我最近有要緊的事,等我處理好了,我就帶以卿回去看你!”
“不行,我要你現在就回來。”
“媽!”
“你回不回來?”
“媽,對不起,我真的有很要緊的事。”君宴很無奈。
“你在那邊能有什麼要緊的事?總之我不管,你給我回來!”夜笙開始蠻不講理。
“對不起!”母親與老婆之間,他隻能夠說對不起,他心裏很明白,母親雖然嘴裏不說什麼,但是,心裏對安以卿存了心結。
母親是什麼心思他隱約察覺得到,可是他不會因此而放棄。
“君宴,你是不是連媽都不要了?”夜笙陡然拔高聲量。
君宴沉默著。
夜笙忽的哭了:“君宴,你回來吧,既然她要跟你離婚,你就答應她吧,啊!我知道,我知道我這樣很不道德,她是因為你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們不應該拋棄她,但是君宴啊,你想想你小舅舅,你小舅舅是因為她才死的啊,你叫我,你叫我怎麼辦啊!”
“好了,別哭了啊。”電話那端傳來君庭的聲音,夜笙哭道:“我能不哭嗎?我這心裏難受啊!我,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她了!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才讓她受了這麼苦,我心裏也不好過,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我隻要一想到小慕,我就沒有辦法平靜——”
“我知道,我知道。”君庭歎息一聲將夜笙抱進懷裏,低頭看著短短幾個月就憔悴不堪的妻子,他心裏也很難過。
安以卿出事,夜慕身死,夜笙是最自責的人!
她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去,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她不是不明道理,不是不知道自己對安以卿有所虧欠,可是感情上她無法做到坦然麵對。
她怪自己,也覺得對安以卿抱歉,卻無法再接受她做自己的兒媳婦。
“君宴啊,我知道,你絕對愧對她,你想補償她,可是我們可以換個方式不是?”君庭本是很尊重君宴的決定的,但是他無法無視妻子:“你就聽你媽的話,回來吧!”
君宴深深的閉上了眼睛,臉上閃過一抹疲倦,卻更有一股堅毅。
“對不起,爸!”他輕聲道:“我愛她,不能沒有她!”
君庭沉默了下去,過了好一會,才輕聲歎息,“好吧,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們也沒有辦法,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君宴應了聲,抱歉道:“對不起,爸,媽就給您了!”
“放心吧,你爸我身體還好,還能堅持十幾年呢!”君庭到底是做法官的,無法做到昧著良心威逼他放棄。
君宴掛了電話,臉色有些陰沉,是不是她之所以放棄,也是因為她知道,爸媽是這樣的態度呢?
他很無奈,無法指責母親,她也不容易,更加無法指責安以卿,她是為了他。
隻是雖然明白,他心裏還是很憤怒,怒她這樣不相信自己!
欠下了大人情,到底是將她找出來了。
她在海邊租了一個房子,每天深居簡出,隻會在中午的時候躺在陽台的搖椅上閉著眼睛曬太陽,微微的眯著眼睛,慵懶得像隻貓。
若不是他們查齊望前幾天的行蹤,根本就無法查到這裏來。
誰能想到她竟然會躲到這種地方來?
君宴望著冬日陽光下那張瑩白瘦小的臉,心裏輕輕的歎息了聲,那些憤怒,擔憂,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來再也沒有什麼,比她好好的在哪裏,更加重要的了。
他輕步走上前去,將她抱進懷裏,聞到她身上熟悉的氣味,忍不住咬了一口她的脖子,“臭丫頭,你要把我嚇壞了!”
安以卿不知道怎麼的,眼睛突然間模糊了。
也不知道心裏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隻是覺得很踏實,是她離開他這三天所沒有的。
她想擁抱他,想慵懶的躺在他的懷裏依靠著他,可是想起自己做下的決定,她還是強忍住心中的念頭,伸手推他,問:“離婚協議書你簽了嗎?”
君宴的臉色瞬間就黑了,咬牙切齒:“安以卿!”
安以卿卻仿佛沒有看到一般,垂下眸子:“簽了吧!”
“你做夢!”君宴緊緊的箍著她,像是要將她勒進身體裏去,咬牙道:“安以卿,你想撇下我去找別的男人?我告訴你,沒門,你這一輩子,都隻能是我的!”
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她微微的皺眉,君宴怕她再說出什麼傷人的話來,低頭就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唇,霸道的掠奪她的甜美,安以卿根本就無法掙紮,隻覺得胸腔的氣息越來越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君宴這才放開她。
“你放開我!”
安以卿感覺到他身子的變化,渾身不由自主的輕顫,臉頰也泛上了紅暈,怕自己會沉淪,她掙紮著想要推開他。
“不放,一輩子都不放!”
君宴霸道將她抱進屋子裏,將她壓倒在床上。
“別,君宴,別……”
她身體裏像是燃起一層火,她無法控製。
君宴抬起頭來,望著她漸漸迷離的雙眼,歎息一聲:“跟我在一起就這麼難受嗎?為什麼要強行克忍呢?乖,你隻要像以前一樣,把自己交給我就好了。”
可是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哪裏又能回到當初?
安以卿搖頭:“君宴,你別這樣,我們分開不好嗎?你值得更好的。”
“可是在我心裏,沒有人能夠比得上你!”君宴沒有再繼續下去,翻身躺倒一邊,將她拉到自己的身上,“我知道,你是因為小舅舅,所以才想要離開我,可是小舅舅不僅僅是你曾經的愛人,他也是我的兄弟,我們不應該因為他而分開,更因為他而在一起。以卿,你懷念他,我也一樣。”
安以卿怔怔,她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坦然的跟她說這些,離開他,固然是因為自己難以再生育,但不可否認,也有夜慕的原因。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放下那個男子,他注定要在她的生命裏占據一席之地,這對於男人來說,隻怕是無法容忍的。
“你,你不介意嗎?”她眼裏露出迷惑。
“我介意,我怎麼會不介意呢?”君宴很認真的說:“可是我更加慶幸,如今陪伴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他輕輕的貼著她的臉:“從他舍身為你擋下子彈那一刻,我就已經知道,他從此在你心裏,再也無人可以撼動,我很嫉妒,恨不得那一刻為你擋子彈的人是我自己,可是我依舊要感激他,如果沒有他,也許我會永遠失去你,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再承受一次,所以這對我來說,是大恩,我沒有道理去嫉妒,我願意陪著你,一起去懷念他,紀念他,就像是晚清一樣。以卿,你擁有小舅舅,我擁有晚清,你無法放下小舅舅,我也依然無法徹底忘卻晚清,可是我們可以彼此互相依偎,一起去懷念那些在我們生命裏,綻放過的生命。我相信,無論是小舅舅,還是晚清,他們都希望看到我們快樂,而不是傷心難過。”
安以卿的眼淚一顆一顆的滾落下來。
她沒有想過他是如此想的,他的心胸如此開闊,而她,卻隻看到自己。
“可是,我以後,恐怕不會再有孩子了。”她低聲啜泣。
失去做母親的資格,她比誰都難過的。
君宴很能明白她的心情,“我找了最好的中醫大夫,讓他們給你治療,隻要我們調養好身子,將來總是會有孩子,就算真有那麼一天,我也不會後悔。以卿,如果你願意,我們就試試,如果等到你四十歲的時候還沒有孩子,我們就去領養一個,好不好?”
麵對他懇求的目光,安以卿無法說出一個不字。
“我,我不想回京城。”哪裏有太多傷心的回憶:“最起碼,近年是不想回去了!”
“好,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你爸媽他們——”
“他們會理解我們的。”
或者,隻有這樣了吧。
“以卿,給我一個機會對你好好不好?我想給你幸福!”
幸福嗎?
安以卿眼裏露出迷茫,她還能幸福嗎?
“有我在,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
好吧,那,就試試吧!
或者,分開的三天,對他的思戀超過了自己的想象,或者,一個人的日子太過孤單,她還是想要依靠他的溫暖,她最終沒有再堅持。
不久以後,君宴帶著安以卿回到了京城,去看了那個著名的中醫師,中醫師說她的身體虧損太厲害,要慢慢調養,給她開了食療單子,隔一段時間就要去他哪裏做檢查。
安以卿應下了。
君宴上次立下了大功,加上從前立下的大大小小功績,連升三級,本是要將他分到分局做局長,隻是他推辭了,申請到南方去。
領導找他談話,希望他留下,他隻說一句:“夫人身體不好,南方好養人!”
領導啞然,最後笑倒,隻得隨他。
夜笙卻很生氣,不肯見他們,君宴也不強求,隻說了一句珍重,帶著安以卿去了南方。
一晃五年過去,南方海城最好的婦幼醫院裏,君宴在產房門口急得團團轉!
咚咚咚。
那邊電梯門打開,一男一女從裏麵衝出來,左右張望了一眼,看到君宴連忙朝他跑過去。
“小宴,怎麼樣?生了沒有?是男孩還是女孩?”夜笙疾跑到君宴麵前抓住他急急的問。
當年君宴帶著安以卿遠走南方,她一氣就是五年,如今安以卿懷孕,她到底是坐不住了,最終放下矜持,急急的收拾了行禮,拉著君庭一起飛了過來。
“差不多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三十八歲的君宴越發的成熟穩重,英俊非凡,隻是此時像個毛頭小子一般手足無措:“不是說這剖腹產挺容易的嗎?怎麼這麼久都沒有出來?”
“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君庭也很緊張,盼了四十年,才終於盼到了孫子啊!
“呸呸!你這是什麼話!”夜笙啐他,“不會說話就不要說。我的寶貝孫子才不會有事呢!”
君庭呐呐的不敢再說。
不一會,產房的門終於打開,帶著口罩的護士含笑走出來。
“護士小姐生了嗎?是男孩還是女孩?”夜笙急忙迎上去問道。
“恭喜,生了個大胖小子!”護士笑著道。
“真的!”夜笙和君庭喜不自勝,夜笙雙手合十:“真是祖宗保佑,我們老君家終於有後了!”
“孩子在哪裏呢?”君庭十分激動,心急想看孫子。
“還是收拾呢,等會你們就可以看到了!”
“好好,你們快點啊!”
夜笙和君庭去看孩子了,君宴隻急著去看安以卿,見她臉色不太好,心疼的問:“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安以卿臉色蒼白的搖搖頭:“我沒事,好著呢!孩子呢?你見過了嗎?”
“還沒有。我擔心你有事,就先過來看你了!”君宴抬手將她額頭的青絲拂到一邊去。
“我能有什麼事?”安以卿嗔了他一眼,到底心裏還是很甜蜜的。
調養了五年,以三十五歲高齡生下了他們的孩子,無論是誰都會高興的,但是他心裏始終最記掛的是她,讓她不能不感動!
君宴隻是微微的笑,握住她的手不放。
“傻瓜!”安以卿見他這個樣子,終於忍不住噗嗤笑起來。
傻就傻吧。
“我想看看孩子。”
“好,你等著,我去把孩子抱過來!”君宴起身。
沒過多久,夜笙就抱著孩子過來給她看,因為孩子,夜笙臉上仿佛綻放著光芒,那些隔閡都仿佛消失無蹤,她將孩子抱到安以卿麵前給她看:“你看,這孩子長得多像我們家君宴,跟他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安以卿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望著那張紅紅的仿佛能掐出水來的小臉,不由得微微一笑,小盆友仿佛能感覺到身邊的是自己至親的人,睜開眼睛,朝她微微一笑。
她忽的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人生到這一刻,才最終完滿。
“孩子名字起好了沒有?”夜笙問。
“嗯,想好了,就叫君夜!”君宴隨口道。
“君夜,嗯,不錯啊!”夜笙喜滋滋的,這孫子的名字有她的姓呢!
安以卿抬頭望向君宴,君宴朝她溫柔一笑,她心裏頓時漲漲的。
君夜君夜,你可知道,你承載著我和你爸爸所有的思念?
對那個女子,那個男子……
永恒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