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後,孟磊走出了山路來到公路旁。
這是一條國道,連通黔州和巴州。
國道沿著崇山峻嶺蜿蜒盤旋,一邊是陡峭的山壁,一邊則是深不見底的溝穀,溝穀中是一條渾濁的江水,因其在某一段峽穀變黑,故名烏龍江。國道往上到了山頂有一個著名的關卡——婁關,卡著巴州和黔州的咽喉要道,乃是兵家必爭之地。
本朝太祖曾經率軍經過此地,還特意留下了一首詞。
孟磊讀書往往不求甚解,不注重細節,隻記得最後兩句。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
現在是下午三點多,蒼山倒是如海,殘陽卻不見蹤影。
等了十多分鍾小時,孟磊等來了山下的冠山鎮到幾十裏外的桐子縣的班車。
這段時間,也不是沒有客車經過,不過都是長途客車,並不曾在此停下。
這是因為這段位於大山的國道多出車匪路霸強盜小偷,一般的長途客車為了不惹麻煩,見到路人搭車都會選擇視而不見。
當地人要想乘車,隻能搭乘短途客車。
略顯破舊的客車漾起一地煙塵停下,孟磊上車之後,客車又留下一地煙塵揚長而去,呼哧呼哧像一頭老牛一般慢慢沿著山道緩緩盤旋向上。
孟磊進入車廂,一股熱浪撲來,傳來了一陣陣人體的汗臭,夾雜著一股不知已經盤旋了多久的不知名的腥味。
車內很擁擠。
人卻不多,基本上都坐著,隻是因為到處都是裝滿貨物的背篼籮筐,也就顯得格外的擁擠,這些貨物原本應該放在車頂和車後的貨架上,不過,那些地方已經擺滿了,不得不放在車內。
今天是十一月五日,桐子縣趕集的日子。
上了車之後,抓住頭頂的貨架,孟磊瞄了一眼車內。
一般情況下乘客大多是山民,偶爾也有穿著中山服吃公家飯的幹部。
然而,在這趟車內,卻有著幾個身穿黑夾克戴著墨鏡燙著卷發的時髦人士,應該是才從大城市打工回來的青年。
發現沒什麼熟人,孟磊也就站在車門口附近,準備掏錢買車票。
這時,一個坐在前排獨占連個座位的塊頭很大的家夥摘下了墨鏡。
他左臉頰有著一道非常醒目的刀疤,足有三寸有餘,像一道蜈蚣趴著,瞧著甚是猙獰,標準的惡人相貌。
他狠狠地盯著孟磊。
孟磊有些詫異地回望他一眼。
刀疤臉站起身來,哈哈大笑。
“哈哈哈……聽說你小子在縣城讀書,老子正準備去縣城找你,沒想到卻在這爛鬼車上撞到了,老天有眼啊!”
說話時,他死死地盯著孟磊,像是盯著小白兔的大灰狼。
孟磊眯起眼睛。
“你是哪個?我認識?”
“媽的!”
那個漢子麵色突變。
他想要跨過來一把抓住孟磊,然而,兩人之間隔著兩個裝滿蔬菜的籮筐,一時間卻走不過來。
“居然不認得老子了,老子是刀疤六……兩年前,也就是在這車上,你那個外公做過什麼,你忘了!”
他大聲咆哮。
刀疤六?
仔細一看,孟磊認出了這家夥。
這家夥姓路,也算是冠山鎮大族,他的父親乃是冠山鎮工商所的所長。
不過,這小子從小不學好,初中就因為打老師被開除,後來,通過家裏的關係得到了一張畢業證書,被他老子安排在工商所上班,卻因為將街頭小販打成重傷之後又被開除,不久,他糾結起一群無賴當上了車費路霸。
他們喜歡深夜出沒在國道上設卡硬搶。
不過,一般情況下,他們隻對長途客車和大貨車動手,很少在短途客車上討生活,畢竟,山裏人多為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