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時,弟子們又看著大師姐打著哈欠,懶洋洋地來吃午飯。

程戚麵色蒼白,襯得眼底兩塊青色更加明顯。她昨日在薑時雁那兒從下午待到晚上,睡覺時滿腦子都是吃人的血色場景,翻來覆去地一夜未眠。

她打了個哈切,睡眼惺忪的樣貌讓人不忍打擾。師妹唐甜看到師姐如此,貼心地打好了飯菜,置於程戚麵前。

程戚感激謝過,溫柔清婉的笑容在陽光下溫暖如春。唐甜看著師姐,小臉一紅,羞澀地搖搖頭以示沒事,又順勢坐在了師姐旁邊。

今日的夥食是番茄炒雞蛋和清炒胡蘿卜,師弟們的廚藝一般,全靠蔬菜本身味道撐著,不過也還是好吃得緊。程戚正默默地吃著,忽然感覺身邊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小師弟來了。”

“嗯?他不是不用用膳嗎?”

“想是為了師……,咳咳,可能是餓了。”

坐在桌尾的林寒還沒怎開口,就看到明舒張牙舞爪地拿著筷子,作勢要抹了他的脖子,他趕忙說話轉了個彎。

程戚扭過頭去。

眼前的少年郎今日俊美地過分囂張,一身玄色緞麵長袍,濃黑的烏發以紅色絲綢發帶高高豎起,隨著少年行走時輕微搖晃,似是能晃進人心裏般,意氣風發。

程戚怔怔地望著他踩著午時的光一步步走來,眉眼流轉間,那睥睨乖張的眼神,彷佛世間萬物都該臣服於他。

時間仿佛靜止了,周遭的一切都被她忽視。她感覺自己的血液在不斷跳動,像是火山噴發,洶湧澎湃的岩漿在她身體裏張揚流動,她聽見砰砰的雷鼓聲震耳欲聾,她知道,那是她的心跳聲。

她想,她完了。

他什麼都沒做,就直接走進了她心裏。

她收回目光,神色懨懨,假裝一切都沒發生。

再抬眼時,他落座於她對麵,眉眼淡漠而疏離。

她心情激動,喜歡極了他這般冷漠的模樣,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癖好居然是這樣的崽種。

可她也心情複雜,這才是眾人口中的他,傲慢無禮,矜貴地如同世家子弟。

他本該如此,與你之間本就猶如天塹,不是嗎?他如今姿態,也正如你所期待,你該高興,不是嗎?

突然地,一股難言的失落籠罩心頭,她微微頷首,吃完飯便轉身離開。

她不知道,在她轉身離開的刹那,少年波瀾不驚的一張臉泛起漣漪,他嘴角上揚,像是狡猾的獵人捉到了陷阱的獵物,露出了一個得逞的微笑。

明舒捕捉到了空氣中異樣的流動,她恨恨道,可惡的薑時雁!孔雀開屏,不安好心!單純的師姐絕不是對手。

午時飯後,最適合睡午覺。

床榻之上,一個身穿薄紗的少女正酣睡,眉目舒展,呼吸勻稱,淺淺的一個翻身,露出白瓷般的肚皮。

睡的正香之際,一道年邁的聲音突然自耳邊響起。

“程棲,有人上山相求,此次任務便交給你吧。”

“師父?”她於睡夢中疑惑出聲,卻未得人回應。

如果不是那聲音清晰可聞,她定是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任務?什麼任務?

她鯉魚打滾般一個躍起,頭發亂糟糟地鬆散著,雙眼明亮,整個人都清醒了。

沒想到在這兒待了一個星期就要下山,她嗷嗚一聲,苦惱地撓了撓頭發。

山門外,一群黑衣護衛浩浩蕩蕩地站著,表情嚴肅。領頭的卻是個嬤嬤,她衣著華貴,像是來自大戶人家。她神色淒淒,像是遇見了什麼難事,正和明舒說著什麼。

明舒一臉不耐,沉著臉,像是壓抑著脾氣。突然,她眼睛一亮,笑著朝遠方揮了揮手。旁邊的嬤嬤一臉好奇地隨之望去,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從未見如此清冷的女子,一身白袍,一雙似是寒霜堆砌的眼,身姿卓越,一根白玉簪子隨意地挽著頭發,襯得整個人愈發出塵,到像是月下仙子。

她身後跟著個樣貌普通的丫頭片子,渾身上下平平無奇,就是丟到人群中也難以讓人一眼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