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聞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得無半分血色。

床榻下跪著一黑男子,他正一五一十地複述著那日小姐在馬車上吐露的心聲。

待他說完,明聞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床邊站立的墨安滿臉擔憂,他沒想到小姐竟是芥蒂如此之深,怪不得一次都不願回來。可惜了公子…

“咳咳,咳咳。”

見公子咳嗽著要起身,墨安連忙上前服侍,將公子扶起半身,靠於枕邊。

“公子,您的身體愈發不行了。還是和小姐坦白吧。”墨安顧不得這話公子聽了會有多生氣,他實在不忍公子這樣糟踐自己的身體。

“不許說,墨安,你若吐露半字,我定饒不了你。”明聞眉頭緊蹙,語氣嚴厲,雙手緊緊攥著被子,青筋寸寸突起。

“可是,公子…。”墨安一臉哀色。

“沒聽見嗎,我叫你不許說!”明聞的聲音驟然拔起,壓抑不住的怒火傾瀉而出。

“你想叫我死不瞑目嗎?”他似是氣結,剛剛那句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話變得有氣無力起來。

“是,公子。”墨安終是妥協。

“退下吧。”

墨安告退了。

明舒,沒想到你還記著我,我還以為你早把我忘了。他輕笑一聲,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一直以為,明舒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她隻是還不能接受他和母親,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會誠心接納他們。可是,她竟是打從心底裏討厭他們,甚至這份討厭從未消散。

討厭也好,總歸能在她心底留有一席之地。他最怕的不是她的討厭,而是她的遺忘,這會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一道桀桀的怪笑聲傳來,一團黑色濃霧自郎君胸口而出,盤旋於屋內上方。

“如何,你竟這麼生氣,要不要我替你殺了她?”聲音嫵媚,蠱惑人心。

“誰?”明聞捏了捏眉心,打從心底疲憊不堪。

“你說殺誰我便殺誰呀。”那黑霧徑直衝向他的麵門,一條鮮紅的舌頭自黑霧伸出,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跡。這郎君生的一副好皮囊,連它見了都忍不住心動不已。

“滾。”明聞嫌惡至極,一手推開。

“你舍得嗎?若是沒有我,你心愛的妹妹又怎會下山呢?”說罷,它便破窗而而去,留下一串譏笑聲。

明聞直起身,長發披散,神色晦暗不明,明明身處陽光下,卻恍若陰鬼。

與此同時,程戚一行人正在明府閑逛,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丫鬟。由於公子抱恙在身,她們便沒有前去叨擾。

明府寬敞華麗,亭台樓閣,飛簷翹台,長廊曲折,假山羅布。

他們走到一處花園,四周綠樹環繞,花團錦簇。穿過花園,眼前有一方湖水碧綠清澈。福嬤嬤提議眾人去湖邊的亭子休息。

薑時雁似有所感,猛地一抬頭,眼睛狠狠盯著某一處。

“怎麼了?”程戚疑惑,小師弟頂著一張少女臉,作出凶神惡煞的表情,還真是違和。

“沒什麼,不過是這明府的確有妖氣而已。”薑時雁收回目光。淡淡的一句話,仿若石子投湖,泛起陣陣漣漪。

“什麼!!”身後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麵色鐵青,驚恐不已。

“是她,定是她。”一丫鬟竟是怕的打起了哆嗦,聲音也不住顫抖。

“別說了,公子不準議論。”她身旁的丫鬟麵露難色,用手肘頂了她。前方嬤嬤正麵露不善地看著她們,嚇得她們連忙噤聲。

她們三人於亭子坐下。明舒喝了一口茶,看著亭下丫鬟們小雞仔似的模樣,問道,“嬤嬤,她們在說誰?”

“是柳小姐,她是公子救下的孤女。因為她進府中沒幾天,府上便發生了故事,所以下人們懷疑……懷疑這個柳小姐,是妖。”說到最後,福嬤嬤的聲音越來越輕,仿佛生怕誰聽見似的。

“小姐,你救救公子吧,公子他好像被妖吸了精氣似的,身體越來越弱。”提到公子,福嬤嬤泣不成聲,竟是撲通一聲跪下了。

眼瞧福嬤嬤跪下,嚇得丫鬟們也慌忙跪下。聽的程戚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