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點一點往前趕,不會為誰加速也不會為誰停留,隻是因為有了期待,所以顯得格外緩慢。
在太後心急如焚的期待下,在秦庚度日如年的煎熬下,六月三,迎親的那天,終於到了。
尚書府的房簷廊角處處都掛滿了紅綢和燈籠,就連門口的樹也沒有放過。
迎來送往的丫鬟小廝們,都帶著喜上眉梢的笑意,隻等著回去以後數一數今日得了多少賞錢。
老尚書難得地精神抖擻起來,忙裏忙外地招呼賓客。
嫁衣的顏色宛如天邊流霞,金絲銀線暗繡的龍鳳呈祥花樣光芒流轉,熠熠生輝。
夏驚瑭蓋著金絲刺繡喜字的紅蓋頭,被眾人簇擁著。
老尚書沒有兒子也沒有兄弟,唯一能背夏驚瑭出門的,還是個關係極偏遠的侄兒,更和夏驚瑭沒有什麼關係。
因而,老尚書同夏驚瑭商量,要不要找個她熟識的人過來。
老尚書年紀大了,想得比較多,覺得畢竟是姑娘第一次成婚,沒親沒故的,也沒個人看著,心裏該多難受啊。
尚書之女,是閣主給夏驚瑭安排好的身份。本來隻是配合完成任務的關係,老尚書卻總會費心一些。
夏驚瑭想了想,幹脆把餘確抓過來了。
因而,背著夏驚瑭出門、上轎子的是餘確。
餘確前幾天還被一箱金子壓得直不起身來,今日卻怎麼也不說沉了。
在鳴樂中,順著熙熙攘攘的人流,把夏驚瑭送到轎子上,本來就圓的眼睛睜得空前的大。
放下人,要退開時,才把聲音壓得極低極低,說:“姐姐,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喊我毒死他。”
看熱鬧的人群裏,有個穿著嫣紅衣裙,眉心點著牡丹花鈿的豔麗姑娘,一路提著壺酒從尚書府跟到王府。
親眼看著新娘跨了火盆以後,給自己斟了杯酒一飲而盡,低不可聞道:“師姐不方便出麵,就當喝了你的喜酒了。”
人群中,其實不僅僅有竹春,殺手閣中能與夏驚瑭有接觸的,都混雜在其中。他們不敢像餘確那樣直接找過去,準備好的賀禮都偷偷塞進了凜冬在殺手閣住的那間房。
凜冬成婚這種大事,沒人想錯過。於是熱熱鬧鬧地陪了一路,嬉皮笑臉的說了幾句討喜的話,也就得了凜冬的糖塊和賞錢。
其實殺手閣的人都知道這場大婚是假的。
隻是鳳冠霞帔,十裏紅妝,場麵實在壯大,而那個人又是凜冬。
總是忍不住,就當了真。
……
殺手閣
往常唯一會熱鬧的院落都不熱鬧了,可見是偷溜出去不少人。
四下都靜悄悄的。
屋子裏門窗都關得緊實,仿佛這裏麵藏著一個驚天的大秘密,不能見光。
隻是,這是閣主所在的屋子。所以沒有人敢靠近。
他揮退了屋裏的人。
於是,除了他以外,唯一還在動的,就隻剩下在窗外照射進來的光線中翻轉墜落的灰塵。
“黃道吉日。”他慢悠悠喟歎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好像已經聽見迎親路上熱鬧至極的吹打,看見人擠人爭先恐後看新娘的樣子了。
他想象著,那方紅蓋頭底下,必定是一雙清澈又冰冷的眼睛,看著漂亮,卻能要人命。
“小凜冬的大婚。”
他朝空中舉起了酒杯,丹鳳眼裏蘊著笑,卻是不懷好意的笑。
因為緊接著,他說出口的,是:“攝政王,你的死期,不遠了……”
尾音慢慢悠悠回蕩,浸著惡毒的詛咒。
……
直到迎親這一天到來,昭夏郡主仍懷疑自己還在夢中:“怎麼可能,她想和攝政王成婚,就能和攝政王成婚啊!”
沈輕竹很不敢相信。她後知後覺想起來先前篤定攝政王不好追逐的話,又確認了一遍,她那個看起來嘴巴笨笨的,話都不是很會說的知己姐妹,真的把攝政王拿下了!
京城中的其餘貴女們同夏驚瑭沒多少接觸,一想起她來還是初次見麵的招搖打扮。又因為尚書府三天兩頭請大夫的事,對夏驚瑭病秧子的印象十分深刻。
因而越發想不明白,攝政王怎麼就選了這樣一位王妃。
除了這些,還有一人是別樣的心情,沈輕鬆。
去尚書府提親那天,攝政王就特意通知了沈輕鬆,還叫他準備好賀禮,到時候來參加婚宴。
沈輕鬆頭一回喜歡一個姑娘,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姑娘就被拐跑了。
縱使他性情隨和、看得很開,但這種事,仍舊讓他鬱悶了好幾天。
校場不去了,夫子的課也不去了。
氣得將軍在門外拿著藤條,揚言要抽他,進來卻發現往日裏上天入地的混小子正趴在床榻上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