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個疑問句。
他觀察著我的表情,異瞳閃著意味不明的光澤。
“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
幾年前,那個被全村人視為“怪物”的女孩放任失控的異能傷害了包括卡米貓在內的多半村民。幾年後,我站在這裏,麵對劫後餘生的三人,突然開始後悔昨天的儀式。
我本能地後退一步,手心滲出冷汗。
黑貓又笑了,隻是我從中看到了苦澀。
“多虧了卡慕對你的異常的察覺,多虧了米洛的藤蔓和我翻出的不死圖騰——我是天才!”
這後半句著實有點破壞氣氛。我不合時宜地想著。
我突然記起那間房屋內蜷縮在一起的三位少年。
他向我走來。我認命般閉上眼,等待死亡的降臨。
“所以,我們想說的是,忘掉那件事吧。”
我驚愕地睜眼,看見黑貓站在麵前,臉上是一抹燦爛的笑。他身後是帶著同樣微笑的卡米二人。陽光打在他們身上,竟有些不真實感。
“畢竟那不是你的本意。”卡慕說著,風將金色發絲向後吹,“而且我們也沒死,不是嗎~”
“更何況你現在是我們的同伴。”米洛頭上的熊貓耳微微抖動,祖母綠眼眸在陽光中熠熠生輝。
同伴……
同伴。
一個意味著友誼的詞。
一個意味著溫暖的詞。
一個……意味著奉獻的詞。
“你們也是!”我說,報以微笑。
“黑貓!米洛!卡慕!雲幻!我們出發了!”
“來了來了!”
“好嘞昂口~”
“米洛等等我!”
我看著那五個剪影。
他們曾是我的目標。
而現在,他們是我的同伴。
車子飛馳在柏油路麵上,溜進來的微風拂過發梢,帶來沁人心脾的涼爽。借著玻璃窗透進的陽光,我將頭枕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腦中循環播放著方才的一幕。
朋友。這個曾以為遙不可及的東西在瞬間就唾手可得。我並不很適應這種變化。
曾幾何時,我因為異能被禁止一切社交,更別提那次災難後,幸存者們對我唯恐避之不及。我知道,如果不是我的種族,我會被他們千刀萬剮,以祭奠那些因我而死的人。
災難發生的當晚,我被允許到每一具屍體前跪拜、懺悔、禱告。
因此,幾月前我被他們救下時,能夠一眼認出他們三人。
至於當時為什麼沒有人發現他們氣息仍存,現在想來也奇怪。
或許,是仍處於幻境中吧
我突然一陣後怕,身體微不可見地輕顫一下。
如果卡慕沒有憑借對我的熟悉及時發覺我的異常,如果米洛沒有及時讓藤蔓將三人團團圍住,如果黑貓沒有及時找到不死圖騰……
“滾啊!你倆找別人貼貼去我吐了!!!”
熟悉的聲音刺入耳膜,使我意識到,沒有“如果”,一切無恙。
我不了解我曾給三人造成了怎樣的傷害。但我清楚地知道,他們會不計前嫌地與我成為朋友。
朋友。我想。真是一個久違的詞語。我太久太久沒有細細品味過這種東西了。
童年時的陰影讓我習慣了獨處,習慣了在人前強撐一副堅強的模樣,在偏僻一隅一個人咀嚼所有的軟弱和淚水,習慣了一個人背負所有。
可從那天開始,應該說從我對上那雙異瞳開始,我忽然前所未有地渴求過名為朋友的東西,渴求那種悠閑時賴在對方身上、危險時身後交予對方的感覺。即使我知道這一切隻是妄求。
但從這一刻開始,它從一個非分之想變成了一個現實。
我睜眼,側頭看著車內打鬧的幾人,嘴角不由自主地浮上一抹笑意。
嗯……
真的……
不太習慣呢……
“目標也是五人的團隊啊。我們一人對一個吧?雲幻輔助?”
“我打那個遠程的吧。這種東西灑灑水啦。”
“我對那個最強的~”
“最強的我來,卡慕你對另一個近戰。”
“Cen哥哥你怎麼看不起人呢。”
“那個冰係異能的交給我吧。”
“米洛你什麼意思呢……給我最弱的是吧我吐了。”
“保護老年人嘛。”
“我先幫Cen?那個家夥看起來不好對付。”
“……”
“……”
麵前的人們都想讓自己的對手更強,以減輕同伴的壓力。
這就是朋友嗎……
……有時間還真要好好想一想了。
我想著,握緊了身側的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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