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真的是一個渾身都沾滿晦氣的人吧,走到哪裏都會給人帶來災厄。
父親和姐姐他們半個月前就請了年休假安排回國,昨天晚上該到的航班,現在卻生死不明。
大哥整晚都沒有回來,章伯和章阿姨夫妻也都跟去了機場,而我留在家裏,守著這一室的冷清。
我想我是沒有心的,對於還沒有見麵就要失去的家人,我隻是覺得可惜。
今天天一直沈沈的,竟然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沒有燈光的屋子裏,黑暗籠罩了空曠。我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站起來去開燈。電話上的指示燈刺眼的亮著,就像我在那個十九層的公寓,等候韓立的每一晚。
我總是在乞求一些難以得到的東西,到最後又總是空歡喜一場。也許我該徹底的死心,相信一個人才是幸福,但每每看到一點希望的時候,又忍不住主動的靠向前。也許那個時候我在想著,哪怕是個海市蜃樓也好,至少在靠近的過程中得到過滿足,即使過後是更加無盡的悲涼。於是,一次又一次的,獨自一個待在黑暗裏,勸服自己,那不過是個廉價的東西,不要也罷。
夜光的電子鍾跳向深夜十二點,我穿起外套,走到打開著的大門口,換上了鞋子,準備在沒有人來責怪我之前離開這個地方,去待在那個小巷的垃圾筒旁,等著被撿第三次。
出門沒有幾步,天空就飄起綿綿的雨來。我仰起頭,感受那些液體落在皮膚上。老天都代替我哭泣了,我還有什麽悲傷的理由。
公路上幾乎沒有車輛,路燈下的雨絲分外明顯,淅淅瀝瀝的,竟已下的那麽大。我抬手摸了摸頭頂,發上積累了頗多的濕意,我卻一直沒有感覺到。
步子漸漸的有點沈,但是道路似乎漫長沒有盡頭,一個人的路程竟然是那麽遙遠而孤獨。
偶爾經過的車輛,如果能有一輛為我停下,就算是不軌的歹徒我大概也會高興。正這麽想著,迎麵就駛來了一輛,車燈開的過大,耀眼的很。我抬手遮住一瞬白茫的視線,等著它開過。
高速的車子呼嘯過一陣冷風,而後是刺耳的刹車聲,我下意識的回過頭去,未恢複視力的的眼睛見到幾個人打開車門下來。
“宵宵!”是大哥的聲音。
我失神的看著那個方向,視線一點一點清晰,大哥焦急的跑過來,後麵跟著章伯章阿姨,還有……
“宵宵,爸爸他們都沒事了!你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電話打了很久也沒人接,我還以為你有什麽事呢!”
那一刻,我確定自己是流淚了。
XXXX年2月22日
天氣:多雲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看著他們每一張笑臉,聽著他們每一聲的“宵宵”,仿佛是更換了一個人生。我在他們的注視下坐著,感覺手足無措。
“小舅舅!”姐姐兩歲的兒子嘉嘉拉著我的衣袖,仰著小臉,奶聲奶氣的,有點口齒不清。
我想摸摸他的頭,卻不小心拉扯到了他的頭發,他撅了下嘴,哇的就哭了出來,我相信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僵硬。
姐姐笑著把他抱回去哄,全家人都被逗樂了。
“宵宵,你不要那麽緊張啊!”
我確實……有點緊張……
父親的鬢角已經有點斑白,很有學者的氣質,當年那個為錢潦倒的男人和藹的看著我笑,他有些感慨的說:“宵宵,你能原諒爸爸嗎?”
我不解,不是應該我來乞求原諒的嗎?因為我是那一個不應該的存在。
“是爸爸的錯,不應該答應你媽媽那種條件,讓你受了那麽多的委屈,這些年,你一定很不好過吧?”
“對不起……我的出生,給你們帶來了困擾,我也替我媽向你們道歉”我承認這樣的試探很卑鄙,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會不會覺得我的存在是種多餘。
大哥的母親急忙阻止:“千萬別這麽說,不管是誰的錯,都怪不到你頭上,你才是最無辜的。都是因為我的病……”
姐姐摟住母親的肩膀:“不要說這些了,過去的就都讓他過去,以後宵宵和我們在一起,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們來給他幸福。”
大哥接口:“是啊是啊,團圓是高興的事情,幹嘛說這些,宵宵回來了,就是最好的事情!還哪有什麽錯不錯的。”
心裏忽的淌過一股暖意,我不想管了,就算是假話,我也願意相信。
XXXX年2月28日
天氣:晴
他們的年休假還剩三天,很快就要回加拿大去。到出發那天為止,是他們給予我考慮是否同行的時間。
其實我心裏早已做好了決定,我要離開這個地方!
家庭的生活熱鬧無比,老人小孩似乎都充滿了活力,陽光都顯得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