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州城外，官道上疾馳的馬蹄聲掀起陣陣揚塵。
兩匹馬，一黑一棕，幾乎是齊頭並進著向城內疾馳而去。
緊趕慢趕，林疏黯終於在天黑前趕回了崇林王府。
“籲——”林疏黯停住馬，一個漂亮轉身，從馬背上跳下，活動了下筋骨，一邊將韁繩遞給身後同樣風塵仆仆趕回來的暮商，一邊向門檻上坐著的小肉墩招手。
小肉墩明顯很不高興，兩隻小手托著下巴，耷拉著眉眼，撅著小嘴，擠成包子樣的小臉上全然寫滿了“很不開心，快來哄我”。
林疏黯笑著搖了搖頭，走近了，一把將他撈了起來，抱在懷裏，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抱歉，兄長回來晚了。”
小肉墩把臉埋進林疏黯領口，不滿地哼了一聲。
林疏黯無奈又滿懷歉意地笑了笑，一邊摟得更緊，一邊騰出一隻手，從腰間摸出了一個一指長、一寸寬的小盒子。
“阿曜，生辰快樂。” 林疏黯端著小盒子，輕輕地晃了晃，叮叮當當的聲音響了起來。
林疏曜偏過頭，眨著眼睛，好奇又心動地盯著小盒子，很想接過來看個究竟，但一想到兄長這回出門大半個月，杳無音信，這點氣性怎麼說也還是要有的。
不能這麼快就原諒他。
但也實在是很念想，黏在林疏黯身上無論如何也不肯下來。
從進府的那一刻到晚膳開始，林疏曜一直緊緊地摟著林疏黯，腳都不願意沾地。
林疏黯也隻當他是有段時日未見，想撒嬌罷了，便任由他摟著。
平日裏崇林王府低調慣了，但今日是小公子林疏曜的六歲生辰，是如何也不能簡簡單單就略過的。
無論素日裏交情是深是淺，關係或親或遠，今日府裏是人來人往，著實是有些熱鬧。
林疏曜向來最喜歡熱鬧，但林疏黯發現這個小小人兒今日似乎是有些煩惱。
直到上了幾道林疏曜最愛的吃食，他的注意力才短暫地離開了林疏黯一會兒。
林疏黯覺得稍許有些奇怪，從小到大，阿曜從未如此黏人過，不是頂嘴，就是死強，每回沒把自己氣吐血就都算是乖巧。
怎麼今日如此奇怪呢？
林疏黯放下筷子，看著一邊扒著飯一邊偷偷瞄著自己的林疏曜，終於沒忍住開了口：“阿曜，你是有事要同兄長講麼？”
林疏曜使勁扒拉了兩口飯，鼓著腮幫子用力嚼著，然後伸出食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無妨，今日生辰，你最大，”林疏黯端過湯碗，拿起勺子小口喝著湯，“想做什麼，想說什麼，都依你。”
林疏曜用力咽下最後一口飯，撇撇嘴，有點要哭的樣子：“兄長，你是有什麼隱疾嗎？”
“嗯？”林疏黯莫名其妙。
林疏曜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剛要張口，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摟在了懷裏，把他抱下了飯桌。
但還是沒能來得及，不止林疏黯，整個前廳裏的人都清楚地聽到了林疏曜脫口而出的話。
“那兄長，你是不舉嗎？”
“叮”的一聲，林疏黯手裏拿著的勺子掉在了湯碗裏，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
丫鬟紅著臉抱著林疏黯往門外退去，剛退了兩步，便被林疏黯叫住了。
“慢著，讓阿曜過來吧。”林疏黯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後看了一眼立在牆邊，恨不得把自己塞進牆縫裏的暮商。
平日裏再怎麼板著臉冷酷無情的貼身侍衛，此刻臉上也有了淺淺的裂痕。
林疏黯“嘖”了一聲，暮商收起表情，轉身向外走去。
林疏曜被接過來抱坐在腿上，雙手緊緊摟著林疏黯的脖子，一臉擔憂：“兄長，你不會死的，對不對？”
林疏黯輕輕皺了皺眉頭，伸出手戳著林疏曜的酒窩，笑著說道：“瞎說什麼呢？”
“太好了，我還以為兄長不舉就是要死了呢！”林疏曜吸吸鼻子，終於露出了笑容。
“呃……”林疏黯扶額，實在是不想再從一個六歲的孩童嘴裏聽到“不舉”這兩個字眼了，“阿曜，這話以後莫要再提了，不管是在府裏，還是在其他地方。”
“為什麼啊？”林疏曜瞪著兩隻大眼睛，一臉天真。
“這是一個秘密，不能提的。”林疏黯難得的敷衍了一回。
“噢——”林疏曜拉長了聲音，點點頭，好像明白了，“我曉得了。”
他湊到林疏黯耳邊，捂著嘴小聲說道：“這是兄長的秘密，不能讓別人知曉的，對吧？”
向來伶牙俐齒的林疏黯此刻也不知該如何接話，隻得抿了抿嘴，點了點頭。
好在一個六歲的孩童並不知道自己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一個嚴重問題，隻知道過生辰有禮物、有兄長，其他都不甚關心，這個尷尬的話題短暫地得以結束。
待到夜裏林疏曜睡下，暮商才回府。
林疏黯輕輕地給熟睡中的林疏曜掖完被角，直起身，示意暮商坐到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