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麵對麵坐下，林疏黯回頭往床上看了一眼，這才開口問道：“如何？”
“回王爺，屬下已經查清楚了。”暮商低低地回著話，“傳謠的那人來路不明，這幾日一直女扮男裝，四處跟人打探王爺……”
“女扮男裝？”林疏黯覺得有些奇怪，有心之人不是沒遇到過，女扮男裝倒是頭一回聽說。
暮商抬頭看了一眼林疏黯，點了點頭：“正是。”
林疏黯嗤笑了一聲，偏著臉看著緊閉的窗戶，右手食指在桌上輕輕敲著：“還有什麼？”
“此人不知在何處打聽到了不實消息，先是尋了說書先生們在各個茶樓宣揚了一番，然後又胡編成歌謠，讓市井小兒們大肆傳唱，傳唱度還……”暮商瞄了一眼林疏黯，“甚高。”
“哦？你打小就聰明，學會了麼？”林疏黯轉過頭看著暮商，左手胳膊撐在桌上，手掌托著下巴，右手摩挲著茶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唱來聽聽。”
“王爺，這些無聊之詞，學它作甚！”暮商一想到今日聽到的那些不堪之詞，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怒氣，憋得臉都紅了。
“哎呦呦，還生氣了，我都不氣，你氣什麼？”林疏黯勾起嘴角，笑著給暮商倒了杯茶水，遞過去，“你小點聲，別吵著阿曜了。你查到她在何處了吧？”
暮商聞言，趕緊看向床鋪，林疏曜翻了個身繼續睡著了，這才稍稍有些安心：“回王爺，查到了，人在相思客棧。”
林疏黯點點頭：“那明日我們就去會會她，當麵點個小曲讓她唱唱。”
“行了，今日你辛苦了，趕緊去吃些東西就歇息了吧。”林疏黯起身走到燈盞旁，伸手剪短了蠟燭芯，屋內隻剩下一層朦朦朧朧的亮光。
暮商並未走開，從懷裏摸索出了一個拇指高的黑色小瓷瓶，倒出兩粒暗紅色的小藥丸，遞給林疏黯：“蘭神醫特意叮囑我，一定要看著王爺把藥吃下去。”
林疏黯眯了眯眼睛，歎了口氣，不情不願地伸手接過藥丸，全然沒有了平日裏王爺的氣勢：“這個藥啊，著實難以下咽。”
“吃一回，嘴巴裏幾日都是木的，嚐不出味道。”林疏黯撇了撇嘴，“下回你跟他好好說說，改良一下方子吧。”
“還是您親自跟他說吧。”暮商擰著眉倒了杯茶水端給林疏黯。
林疏黯一手拈著藥，一手接過茶杯，試了幾次也沒能下定決心將藥送進嘴裏，表情甚是痛苦：“嗐，他不是不願意見我麼。”
說罷，又重重歎了口氣，心一橫，將藥吞下了。
暮商看著他萬分艱難地吃下了藥，這才悄悄地舒了口氣。
第二日，用過早膳，林疏黯把玩著折扇就和暮商一道出了門。
剛到相思客棧門口，暮商抬眼看了一眼，便立刻上前一步，偏過頭低聲跟林疏黯耳語：“王爺，身著黑衣正在下樓的那人，正是她。”
林疏黯往前看了去，一個身量不高、體型偏瘦、膚色偏白的“男人”此時正拎著長長的衣服下擺，急急地走下樓梯，隨即走向門口。
林疏黯側身讓了一下，就在和這個黑衣“男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林疏黯低低地開了口：“胡子要掉了。”
隻見“男人”猛地停住了腳步，抬手捂住了嘴，然後回頭看向了林疏黯。
盡管做足了心理準備，看到林疏黯的第一眼，“男人”還是因為驚訝而睜大了雙眼。
眼前這人穿著天青色錦袍，素淨中帶著隱隱的暗紋，迎著光能看出來料子和紋樣都很華貴。雖然滿臉笑意，但一雙桃花眼裏滿是疏離，手裏的折扇扇尾掛著一個小小的成色上佳的翡翠珠子，一看就非富即貴。
林疏黯抬起下巴朝客棧大堂點了點：“不知小兄弟可否方便，堂內一敘呢？”
雖是征求，語氣卻沒有半點詢問的意思，隻有撲麵而來的壓迫感和自上而下的威嚴。
暮商伸出手虛虛地擋了一下，“男人”隻得返身進了大堂。
因著時辰的關係，此時大堂內並無幾人。
林疏黯轉著折扇，悠悠走在前麵，坐在了臨街靠窗的位置。暮商抱著劍虛虛地倚著窗。
林疏黯笑著伸出手示意了一下，“男人”也並沒有客氣，直接在對麵坐下了。
剛一坐下，“男人”就伸手撕掉了下巴上貼著的胡子，快速地揉搓了幾下下巴，然後抱起拳說道：“崇林王，久仰久仰，我叫白可以。”
聲音倒是清脆悅耳。
林疏黯笑著點了點頭，“唰”地打開了折扇，有意無意地搖著：“不敢當，畢竟是——不太好的名聲。”
白可以赧然地撓了撓頭：“還請王爺海涵，我是有苦衷的。”
“哦？”林疏黯挑了挑眉。
白可以飛快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後壓低身子，往前傾了傾，眨著兩隻無辜的眼睛說道：“我要是說，我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王爺您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