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公主補課時間。
可愛標記童子軍每周都會把瑞瑞拽去圖書館，隻為聽暮暮講三小時的課。不過“拽”這個字用得不對，是吧？說得跟瑞瑞不怎麼想去似的。事實是，任何能來圖書館的借口，瑞瑞都不惜用上。
直到有一天，暮暮執意要讓瑞瑞在兩周內掌握傳送術。
獨角獸停下了縫紉機，換上另一塊布料，順便掃了一眼分散在圖書館入口附近的小雌駒們，她們都在為瑞瑞接下來的彩虹瀑布（Rainbow Falls）之行做著準備。雖然她們不去，但她們說服了獨角獸幫她們帶些東西到交換集市（Traders Exchange）上去。
交換集市是彩虹瀑布一年一度開展的活動，小馬們可以在集市上以物易物，什麼都能換。瑞瑞在小時候去過一次，如今應萍琪派的請求她準備再度前往。在那琳琅滿目的地攤寶庫裏沒準兒就有一本暮暮的書等著換呢，萍琪在信中是這樣說的。
“拜托——！”
甜貝兒正坐在一張桌子旁，拚了命地向一盞燭台注入生命魔法，而艾勞拉在一旁看著她失敗了一次又一次，小姑娘一心想著要是有了一盞寵物燭台，想換什麼都不是問題。她身邊的飛板璐則忙著給準備讓瑞瑞帶去的頭盔拋光。瑞瑞真心希望她好歹用上正宗的拋光劑，而不是抹哈喇子。最後是小蘋花坐在另一張桌子旁，全神貫注地讀著一本魔藥書，瑞瑞多少從她身上瞥見了暮暮的影子。
雖然小蘋花才認識公主沒多久，但她很快就為之著迷，時時圍著天角獸轉。這已經成了圖書館的日常了，瑞瑞甚至還拿這個尋開心，逗小蘋花“請給暮光公主留點私馬空間吧，親愛的”，然後看著小姑娘臉紅而捧腹不已。
但接著甜貝兒也承認，說要是小蘋花一直粘著暮暮，瑞瑞就得靠邊站了。於是她就笑不出來了。
說起暮暮嘛……
“對了，暮暮去哪兒了？”她問道，四下望望一排排書架，沒看見有馬鑽出來。
她也沒有聽到，或者感覺到樓下在響，也就是說暮暮至少已經不再……利用那個迷宮做什麼之類的了。可如果她既不在迷宮裏，又沒和小雌駒們在一起，也沒在附近讀書的話，那……
不好。
瑞瑞二話不說，收回目光，開動縫紉機繼續織起鬥篷來，拚命裝作特別忙活的樣子，突然“嘭”的一聲——暮暮來了。瑞瑞餘光一掃，隻見那本熟悉得令她痛恨的書就飄在暮暮身旁，她便織得更賣力了。
“瑞瑞。”
“你在做什麼……？”
“做鬥篷呀，親！”她爽快地略過暮暮來找她的真正原因，侃起了她那精美無比的鬥篷。“你看，我這不是有活要幹嘛。而且呢，我真的必須在下午趕火車之前做好了。畢竟拿著半成品可換不了東西呀。”
“那你的訓練呢？”暮暮語氣一沉。
瑞瑞皺起眉頭。“暮暮，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學不會。我們都試了好多個星期了，可我就是跟不上，所以算了吧。”
“但是我找來了一條更簡單的術式！”暮暮堅持道。“就算是你也可以學會的！”
“下次再說吧，暮暮。”瑞瑞忍下了暮暮話裏的貶義，答道。
“就讀一遍好不好！”
“暮暮，我需要集中精——噫！！”
瑞瑞連退幾步，飛快鬆開了縫紉機，而天角獸一屁股坐進機器正中央，就像在裏頭安了家似的，表情平淡無波。
“暮光閃閃！”瑞瑞的尖叫聲蓋過了小雌駒們的偷笑。她連連甩蹄，想撣掉從頭竄到腳的寒意。“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很煩馬啊！”
暮暮眨了眨眼，耳朵微微折下。棒，瑞瑞心想。知道錯了就好。
然而暮暮又歪過頭，滿臉壞笑著說：“哦，我知道啊，所以用來吸引你的注意力效果肯定倍棒。”
“暮暮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可是越來越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可是有底線的哈。還有麻煩你先出來好吧！”瑞瑞喝道，還特意背過臉去哼了一聲。
暮暮瞬移到她的朋友麵前。“瑞瑞……”
“不要！我也不跟你打啞謎了！”瑞瑞嚴防死守，狠狠跺了一下蹄。“要是再讓我死盯著牆麵壁一小時，我可就要尖叫了，暮暮！我要叫了！”
“就一條！”暮暮說著，亮出了那副可愛又可恨的造型。她兩耳聳拉，兩隻大眼水汪汪的，瑞瑞的防線正在全盤崩壞。“求求你了？”
瑞瑞鼓起雙頰，故意賭氣了一陣。“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
暮暮點點頭。“在我找到駕馭無序的魔法的辦法以前，我想讓你有辦法保護自己。”
片刻沉默後，瑞瑞終於屈服了。“行吧，既然你這麼重視的話……但就一條，不許更多！”她用魔法接過暮暮的書，嘩嘩翻開。“在哪頁？”
“第二十一章！”
瑞瑞抬起臉。“第二十一章？你指的是一整章嗎？”
暮暮點點頭。“你……其實還要再多讀一些的，也是為施法做儲備。沒多長，相信我！”見瑞瑞一百個不相信地瞪了她一眼，她忙補充說，“就當成是休閑閱讀吧。”
你可以的，瑞瑞，邊坐車邊讀就是了，她開心就好。她暗想著，按捺住一聲歎息，點了點頭。“那就休閑閱讀吧……”她看回沒織完的鬥篷。“等我做完衣服再說，在此之前，懇請你坐在縫紉機外麵等著。”
老實說，瑞瑞這麼說是希望暮暮不要管她去幫孩子們。但天角獸真的就在一旁坐下了，還決定給瑞瑞好好講一堂關於傳送術在日常生活中的應用的課，一講就是兩小時的那種。
這堂課在催瑞瑞快點完工方麵出奇地有效，課聽了一半，她就已經收拾好了行囊，隻等小雌駒們也清點完畢了。
“快點兒，姑娘們！我可不想錯過火車啊。”瑞瑞站在隧道口喊道，身旁浮著一個碩大的鞍包，把東西都裝好後，她才發現這包比她預想中還重一些。她也不太清楚暮暮是用了什麼魔法才把頭盔也塞進去的。
“這個給你，瑞瑞，”暮暮瞬移到她身旁，飄來一塊大個的心形祖母綠。“可以拿去換書用。”
瑞瑞睜大眼，小心地捧過寶石。“親愛的，你是從哪裏弄到的啊？”她語氣驚羨地問。這塊祖母綠比瑞瑞見過的所有祖母綠都大得多，難以想象會值多少錢呢。
“在我被囚之前，有個朋友在圖書館裏存了一些寶石。我本來不想……一塊也不想用的，但我必須要拿回我的書，所以他（he）應該會體諒我的難處的。”暮暮解釋說，眼含歉意地看著祖母綠。“要是他不樂意，起碼剩下的寶石我可以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他？瑞瑞想著，對寶石裏自己的倒影皺起了眉。這麼想是有些陰暗，但他——不管那個他是暮暮的誰——一定不會介意的，畢竟據瑞瑞所知正常小馬沒被詛咒的話是活不過一千年的。
“我相信他不會不樂意的。”瑞瑞順著暮暮的話說了下去，就當小馬會在時間的長河裏永存吧。隻是，不得不用這麼一塊璀璨奪目的寶石去換一本書，不免有些可惜。也許瑞瑞可以利用下自己的魅力，用她次一些的藍寶石換到書的。
“還有，在有龍出沒的地方務必多小心。”暮暮添道，飄過瑞瑞的相機，鼓搗起來。“龍族遷徙本身是一種十分迷馬的現象，我想托你幫我做一次自然觀察，然後帶一份現場報告回來。但要是讓他們看見了寶石，他們可能會……”
“會怎樣？吃了我嗎？噗~”瑞瑞戲謔又滿不在乎地擺了擺蹄。“他們可是龍啊，暮暮。我敢肯定他們囤積的上等寶石多了去了，也不缺這麼一塊——無意冒犯你的那位朋友。”
萍琪派在信裏提到龍族遷徙的路徑將經過那個北方小鎮，瑞瑞對此一點兒也不擔心。畢竟：“我根本不打算跟任何一條龍打照麵。龍都是些凶獸。你知不知道最近就有一條龍襲擊了駝丁漢？”
“不是所有龍都生性凶猛的，瑞瑞，”暮暮回答，調試相機的動作忽然慢了下來。她的語調也變了，囁嚅著，“如果給予他們尊重和善意，龍也可以很溫順。”
瑞瑞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就算你這麼說，我自己也沒跟龍接觸過，我也情願就這麼井水不犯河水的。”
有那麼一秒種，暮暮似乎想多說點什麼，卻隻是用一種相當古怪的目光看了瑞瑞一眼。瑞瑞也愣愣地回看著她，那目光裏有股為瑞瑞感到……悲哀的神色。這是怎麼了？
“暮——”
“來啦！”
瑞瑞往圖書館裏看去，三匹幼駒正朝這邊跑來，瑟彌斯飛在後麵。孩子們一個個向公主道了別，保證她們會好好溫習這次學到的內容，為下次的公主補課時間打好基礎，又囑咐瑞瑞別老是一道別就拉扯個沒完沒了的，每次都那樣。
“我記得小蝶明天要過來。”瑞瑞目送著姑娘們的身影消失在黑黝黝的隧道中。她回過頭看向暮暮，忍不住笑了一聲。
“怎麼了？”暮暮問，不明白哪裏好笑。
“沒什麼~”瑞瑞唱歌似地回答。她舉起一隻蹄，想去梳弄暮暮的劉海，但想起來暮暮是沒有實體的便忍住了。她轉而按住胸前的項鏈，說：“我隻是在想，每匹小馬都那麼熱情地想來見你真是太好了。連小蝶都不需要我拖就會自己過來了！”她誇張地歎息一聲。“可想而知，你很快就會不需要我了呐！”
暮暮淘氣地擺擺頭。“快走吧你，不然可要趕不上馬——呃，火車啦。”她指了指出口。
“這不！你已經在攆我走了！負心馬！”瑞瑞倒抽一口氣，扭過頭去，一副淒苦相。不過她裝出來的小脾氣很快便融化在了暮暮輕快的笑聲中。她轉向她的朋友，笑靨如花。“好了，公主殿下，我走之前你還有什麼想聊聊的嗎？”
暮暮搖了搖頭。
“我想沒有了。”她飄起相機，把帶子替瑞瑞在脖子上掛好。
“嗯，那我會在五天內回來的。”瑞瑞說完，剛要向隧道邁出一步，又刹住了。那一句“我會想你的”就含在嘴裏，但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說出口。她轉頭望向暮暮，嘴唇微啟，說……
噢，不至於吧，瑞瑞！又不是從來沒說過想念誰誰誰！她天天都在說，正常朋友都這樣說。可不是嘛，就在今早她跟小蝶每周例行小聚後也這樣說了，對暮暮說一下又有什麼區別？
“出事了？”暮暮揚起一條眉問。
“沒、沒有！”瑞瑞立刻回答，定了定神。“我隻是想說……”她欲言又止，頓了一秒，這才俏皮又不失風度地坦言道，“我會想你的。”
如果說她的話在暮暮心中引起了任何波瀾，那暮暮可謂是藏得相當好，一點也沒讓她那期待的朋友看出些什麼。暮暮眨巴了一下、兩下、三下，笑了。“隻有五天而已啊，瑞瑞，”說這句話的正是當初那個隻因為瑞瑞一整天沒來就滿腹牢騷的天角獸呢。她拍了兩下翅膀，補充道：“別忘了找我的書哦！再見！”
伴著“噗”的一聲，她瞬移走了，留下瑞瑞傻盯著一片空地。
這，感覺好敷衍啊。
瑞瑞壓下她的自尊心，決定還是不管這些直接上路……可前提是，她得來一場天角獸的模仿秀好好補償一下自己才心甘。
“真是的，謝謝你，瑞瑞！我也會想你的！”她把音調抬高了個八度，一隻蹄按住胸口。“你走了，還有誰會帶東西來給我拆呢？還有誰會在淩晨四點接通我的意念信號，聽我大談特談曆史——”
“哦，瑞瑞，先別走！”
瑞瑞驚叫一聲，噎住了，轉身看向回來的天角獸。“哦，暮、暮暮呀！呃，忘了什麼嗎，親愛的？”她感到自己的臉頰發起燙來。她一千個，一萬個祈禱天角獸沒看見她那小小的獨角戲。
暮暮忸怩了一陣，模樣有些局促：“我也會想你的。”
瑞瑞感到心跳加速了，胸膛裏好似有鹿群奔騰一般——誠然，這份心情暮暮又怎會懂呢？
“噢~~！謝謝你，親愛的！其實，這也難怪呢，”說完，她高傲地笑了一聲，一隻蹄拂過秀發，“換成我，也會想念我自己的。”
暮暮嗤了一聲，揶揄地白她一眼。“慢走啊，瑞瑞，”她最後說，“一路平安，還有給你的書別忘記讀了。”
“哦，等下！”瑞瑞忙搶在暮暮正要瞬移前說。“你還沒跟我說要多讀的是哪幾頁呢。”
“哦！這個嘛，沒幾頁……”暮暮話說一半，挺直身子，唇角勾起一抹靦腆的微笑，孰不知其用心險惡。“你隻要從第一章讀到第二十一章就行啦！”
“第一章到……暮暮，這都一整本了啊！”瑞瑞驚呼。
“我知道！拜啦！別忘了做我在後麵留的小測驗哦！”暮暮飛快地說完，下一秒就沒影了。
“暮光閃閃！這叫什麼休閑閱讀，虧你還知道啊！”
✲ ✲ ✲
當彩虹瀑布站映入眼簾時已經是下午了。
瑞瑞走出車廂，來到站台上四下看了看。整個車站熙熙攘攘擠滿了馬，還有他們帶來交換的大包小包的貨物。雖然集市在當天早上就已經開市了，但看到自己不是唯一一個才到的，瑞瑞還是鬆了一口氣。
當務之急是找一家旅館落腳，她一麵想著，一麵從包裏翻出萍琪的信。她從頭看到尾，略略掃過萍琪對暮暮滔滔不絕的問候，又花了一分鍾重讀露娜公主的近況，最後才找到她們住宿的地址。
瑞瑞行走在彩虹瀑布的大街小巷，路上漫不經心地看過張貼在牆上的海報。內容大部分是有關交換集市的，但她注意到還有一些海報上畫著巨龍，以及警告小馬們不要上山。唔，所以說龍族遷徙是確有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