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時笑著痛快喝了一大口酒,心裏壓著的一團事疏散開。
舉止行為與那儒雅的臉龐大相徑徑,酒壇脫手往雲川身上輕拋,雲川兩手捧著,可惜的瞧著地麵,“浪費浪費。”
“等你辦好了,明天帶你喝一天一夜不醉不歸。”
說罷腳下點上地麵,未發出半點聲音落在朱柿身邊,伸手緩緩將人抱了起來。
身體騰空,朱柿惺忪著眼,“師兄。”
“剛才的話你聽見了?”
“嗯。”沒睡醒的嘴裏蹦出的字帶著濃濃鼻音,“這一次我想一個人待著。”
朱柿話裏有音,說的另有所指,隻是此時的青時還不懂。
風吹過,獨屬於青時的氣味鋪了滿鼻,她揪著衣裳,側臉緊貼上溫熱寬闊的胸膛,埋著頭深深吸了幾口,要將這味道牢牢記住。
青時隻當她是在害怕往後一年自己一人,她這師妹一貫自尊心高的很,再難的事也不好意思說出口,笑著看著她撒嬌並沒有拒絕。
七八歲的她做這些舉動,在任何人看來都不覺得奇怪。
“睡吧,我帶你去。”
朱柿眯著耷拉著眼皮瞧頭上的臉,緩慢點頭,小小一團熟悉的在懷裏找了個舒服位置,這次真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便在皿池。
閉關消息一時間沸沸揚揚傳遍了大衍宗。
要知道元嬰期的修士也不敢擅自閉關,朱柿一個築基期的在無任何加持下強行閉關,一時被推上風口浪尖。
掌門有意壓下,可這傳聞越傳越離譜。
所有人都以為她隻會閉關一年,可時間到了她還是沒有出去。
三年五年,更甚十年。
起初青時還在擔心,時常悔恨自己的衝動,在錦嫿化形後才逐漸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他也漸漸明白,那日她說的那話的意思,不是出了岔子,是朱柿自己不願意走出來。
朱柿知道這樣做不對,她師兄會怨她,可這一世她想躲起來,躲得遠遠的。
放過自己。
不再一次次強顏歡笑去麵對青時和錦嫿,她也不想再去學任何東西。
活的太久太累了。
她學的,已經足夠多了。
從前以為爬的夠高,若得大道飛升,總該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可天道哪裏會允了她這天真想法,最後連兩道天雷都扛不住。
她現在,隻想龜縮在時間年輪裏,慢慢等。
等那人出現。
等她自己去抓住設想裏的那一線生機。
……
一百年後。
其實大道者並沒有說謊,時間在空間界限裏被無限拉長,彈指間悄然流逝著抓不住的邊線,眼睛一睜一閉百年也就沒了。
天地變幻,生命輪回,五宗十門大換血下也走上新的道路,一代隕落,又有新的生命崛起,生生不息。
這一次她一個人呆的時間太久了,久違的光線洋溢在常年不見光的皮膚上,暖意濃濃,她貪戀的深吸一口。
緩步走出,外麵布了好幾道禁製。
是為了困住她,還是保護她?不得而知。
結印逐一破開。
後晌,空氣裏有靈氣波動,一隻通體晶瑩仙鶴憑空出現,鶴頂鑲嵌著一顆寶紅靈石運轉,銜著信落在她腳邊。
是門派傳信專用。
那鶴完成使命後,撲騰著翅膀,原地又自顧自轉了兩圈,消失不見。
啟封,少宗主來信:“恭喜小師妹出關,速至縹緲峰。”
是雲川。
他如今竟是少宗主了。
勁道筆鋒比曾經多了渾厚,行雲流水的筆跡不知寫過多少次,當初那個小夥子也長成了別人眼裏不得了的人物。
高聳主殿金碧輝煌,左右幾個側殿矮了一大截,慣用的仙鶴圖案輝映著成群閑散的仙鶴,倒是多了幾分仙人氣息。縹緲峰地段偏上,永藏在雲頂之中,這在裏每一刻落在眼裏都是景致。
以前朱柿最愛追著青時去瞧縹緲峰落日,兩人靜靜坐著,直至月照山頂。
在這裏你會瞧見,晨起朝陽躍在地麵上的第一縷陽光,和晚間落日漫天餘暉最後一抹光澤,它們粘膩膠著在雲端之巔,放在哪兒都是一等一絕景。
朱柿偏殿進的。
晃眼大殿幾位主事都在,氣場壓的很低,麵色慘淡小聲議論著什麼,實在很難為情說是特意等著恭賀她。
除去這,那便是當下有棘手的事在。
她往後退回偏殿。
一個麵容姣好男子從另一扇門出現,往著她走來,厚重繁複衣袍在他步履下顯得輕盈極了。
“雲川師兄!”她喚。
那人遠遠瞧著朱柿眼裏都在泛著笑,走進後又盯著她看了許久,眼裏神色多變,最後閃過幾許酸澀,輕聲慢道:“沒事就好。”
她乖巧溫順作揖,禮數盡全。
扭頭往他身後望去,空落落的生命也沒有,又再次左右打量周遭。
他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