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很害怕,我不敢睡,但是來殺我的人往屋裏放了迷煙,是悅兒帶著我逃了,我們從後門出府,可還是被發現了,悅兒為了讓我逃跑,死在了那人的刀下。”
歐陽雪垂眸,再回想起那日的場景,心中依然有驚懼,那是她第一次看見死亡,還是平日裏親近的人死在自己眼前,但是她沒法停下來,她要帶著她的希望不停地跑。
“悅兒用命為我爭取出來的時間,”歐陽雪忽然苦笑了一聲,“怎麼可能夠用呢,我一個孩子,跑不過那三個人,很快我就被抓住了,被帶到郊外,被一劍貫穿胸口。”
歐陽雪捂著左胸,那裏似乎還能感覺到疼痛。
“如果不是我的心長在了右邊,我就真的已經魂歸黃泉了……後來我暈了過去,他們以為我死了,把我扔進幹草垛裏,要一把火把我燒了,那時候我被疼醒了,但是我不敢動,我怕他們發現我沒死,我就隻能忍著……一直等……”
歐陽雪掀開衣襟,鎖骨下全是烈火席卷出的疤痕,楊妙菱撫上去,指尖不平的觸感讓她的心也為之抽痛。
“他們並沒有等我燒幹淨,也幸虧是這樣,我在他們離開後從火裏出來,我感覺自己快被燒死了,也算我運氣好吧,旁邊就是河,我跳進去了,又一次暈了過去,那時我真的以為我要死了。”
歐陽雪說著,忽然笑起來。
“但是我沒死,我遇到了我師傅,她把我救下來了,她不光武功好,還會醫術,若是沒有她,我不被燒死也要血流盡而死了。”
楊妙菱小聲啜泣著,一個勁地在歐陽雪耳邊說著“對不起”。
“你和我道什麼歉啊,這又不是你的錯。”
歐陽雪很喜歡笑,哪怕是半張臉都被燒傷了,臉上笑容也不減,對她來說,活著就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了,所以活著的每一天都要開心才好。
“這些都該是我承受的。”楊妙菱說,捂著左胸,她的心正在那個位置跳動。
歐陽雪忽然靠過來聽楊妙菱胸口的跳動,接著說:“可是你的心不在右邊,哪怕我真的死了,和不會後悔和你交換身份。”
楊妙菱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她嘴巴微張,好半天才問出口:“為什麼?”
“這還用問為什麼嗎?”歐陽雪溫柔地撫摸著楊妙菱的腦袋,一如幼年,“我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而你是我的妹妹,做姐姐的哪有知道妹妹要死還坐視不理的道理?”
看著楊妙菱深陷內疚中無法自拔,歐陽雪連忙又說:“我的運氣真的很好,和你交換這件事我也覺得是幸運的,因為我不願被困在那大宅子裏,從小我就被要求四書五藝樣樣精通,行為舉止都必須符合規矩,稍有不慎就會遭到楊懷安的冷眼和謾罵……如今能夠肆意瀟灑地闖蕩江湖,是我做夢都想要的。”
楊妙菱靠在歐陽雪肩膀上,靜靜地聽著她那些闖蕩江湖的奇妙經曆,不時發出陣陣嬉笑聲。
等楊妙菱不再掉金豆子,歐陽雪才問道:“要不要和我走?我們去我師傅那裏,沒人能找到我們。”
楊妙菱猶豫著,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當然想和你離開,但不是現在。”
“你是怕楊懷安嗎?我保證他找不到我們。”
“不,我是怕我離開了之後,舅舅的處境會更加艱難。”楊妙菱麵色凝重起來,“楊懷安的野心很大,我怕舅舅會出事。”
歐陽雪斟酌著說道:“我在來肖北前見過舅舅。”
當初周暮得知楊妙宜病逝,並不相信此事,但他連楊妙菱的麵都沒見到就被發配去了邊疆,自此再沒有回來過。
“舅舅知道我沒死很高興,他拜托我去月都給左相送一封信。”
“舅舅和張家的人有來往?”
楊妙菱有些驚訝,她從來不知道這些事,同周暮的書信往來從來隻說一些家常話,當然那更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的每封書信都會經過楊懷安的手。
楊懷安一直以為楊妙菱並不知道,也一直以為楊妙菱在他的掌控之中,但隻能說,楊妙菱是最像他的孩子。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歐陽雪嚴肅地說,“我和你一道回月都,先把信送過去再說。”
“也好。”
楊妙菱正是這麼打算的,她雖然很想和歐陽雪遠走高飛,但她沒法舍下那麼多東西,她院中的粗使丫頭,她安排在楊懷安身邊的婢女,還有城西別院裏……
她帶不走那麼多人,但她不能那麼自私,棄他們於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