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雷聲躁動。
夜雨來得凶狠，走得也匆忙，獨留清晨屋簷滴答。
辛棄疾踮著腳繞開泥濘，帶著早飯歸來。
客棧門口，青布傘下，星溪拿著筆在紙上寫字。
一旁的男孩坐的筆直，認真觀摩著一筆一劃。
星溪隻教高雲讀書識字，至於練武便讓辛棄疾教。
這點辛棄疾是不能理解的。
師父能在金人包圍中歸來，武藝應是在他之上，為何自己不教。
但回想起師父的性子，他以為又想偷懶了。
其實不然，星溪對武藝並未涉及過深，她實力強橫源於她的體質特殊。
所謂一力降十會，便是武藝再高的，遇上她這力道速度也隻能望而卻步。
可就技巧而言，與從小便練武且天賦匪淺的辛棄疾相比，星溪依舊差距不小。
所以教高雲武藝最適合的人選非辛棄疾莫屬。
“師父，何時下課？”
辛棄疾放下早餐，翻看桌上的紙箋，臉色逐漸怪異。
紙箋上寫的字歪歪扭扭，若是不仔細分辨，他也無法認出。
起初他以為是高雲寫的，可眾多紙箋皆是一模一樣，頓時讓他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覺。
“嗯，稍等片刻！”
星溪不緊不慢教著一旁的小孩，隨口回複道。
辛棄疾緩緩湊了過去，站在兩人身後，直到看見師父寫出的字後，眼角才微微一抽。
師父這字著實放蕩不羈……
看著一旁皺眉認真學習的男孩，他有些於心不忍，勸道：“師父，不如我們買些書籍，用以識字，這些紙箋費用不淺，如此卻是有些浪費。”
這何止是浪費，再這樣教下去，高雲以後能不能識字都是個問題。
放下手中筆，思索片刻，星溪認可的點了點頭：“也好，這般識字確實奢侈了。”
高雲依舊提指沿著紙箋的墨跡認真書寫，被一旁辛棄疾叫停吃飯。
男孩小心翼翼將紙箋疊在一起，壓在手肘下，以免被風吹走。
早餐的時間其樂融融。
這也該是幾人一日之內不多的休憩時間。
拜師之後，星溪也不能如往日一樣清閑。
高雲生在商賈之家，有些算數的底子，禮儀也能說得過去。
就是沾了商人氣息，舉止言談中不經意透出那種交易感，目的性過強。
好在年紀尚幼，來日方長，氣質都會在隨時間潛移默化改變，倒不用擔心。
如今最為重要的當是識字，知史，武藝。
騎射禦都得有人去教，星溪並非萬能，騎射倒還能指點一下，可禦便一竅不通。
往後怕是還要耗費不淺去請人教授。
不過現在考慮這些為時尚早，重要的是她從未教過小孩，想教好高雲該是要花不少心思。
如此一想，這般南下又是給自己招上不小的煩惱。
得虧高雲做事不怠惰，也算極大減少她的負擔。
青天白日。
偶爾在青布傘下授學，店小二也會湊來旁聽，不過他有些心虛，隻敢遠遠留意。
畢竟未曾拜師，這行為，名不正言不順，擔心會引起客官不滿。
以至於被瞧見，他還想遮掩一番。
卻不料星溪並未怪罪，隻是指節扣著桌子一角，那裏有個空著的位置，頗有幾分威嚴道：“想聽便坐過去，偷偷摸摸作甚？”
高雲捧著書，偷瞄一眼遠處愣神的店小二，讓開了些，將書攤在桌麵中間。
這讓店小二受寵若驚，連忙小跑過來，整著衣裳端坐在高雲身邊。
如小二這般的人，自幼家境貧寒，失去了讀書識字的機會。
到現在，便很難抽出時間去上課識字。
再者，臨安的書院，他的身份也進不去。
若是花大代價去讀書，不如老實本分待在客棧做一輩子小二，活得踏實。
但這不代表他對於讀書的沒有心思。
大概也是受了時代風氣的影響，在這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宋，人們對學識的趨之若鶩不比金錢低。
小二心中所想，便是讀書提升自己也是有好處的，並非要讀取功名。
由此，這個機會對小二來說，甚是難得與珍貴。
而自從這件事後，客棧門前就有了另副景象。
下午閑時，一張桌子圍著四五人，其中幾個孩童皆有十幾歲的年紀，穿著打著縫口的麻布衣。
此時全神貫注探頭聽著星溪講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