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的袍角映入鳳傾眼中。

她抬眸,隔著雪幕和洛清河對視。他立在階下,黑發如墨,清絕的五官沾染了寒氣,更似孤冷高懸的皎月。

他朝她伸出手。

鳳傾顫顫地將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的目光落在她滲血的指尖上,溫潤的嗓音帶上了一絲無奈:“殿下這是何苦?”

鳳傾慘然一笑:“父後,可是願意幫阿傾了?”

起初洛清河在殿中讀經,殿外的琴音傳進他耳中,哀情切切如魔音一般。

尤其聽到那聲弦斷和周瑛的驚呼,他一顆心忽的被揪起,被外間那身影勾著。

他出來時,隻見少女倔強地跪在雪中,如一株傲雪的寒梅,精致的眉眼帶著誓不罷休的決然,讓洛清河心裏某個地方軟了下去。

他曾經一直想不明白,鳳旻為何執著於把帝位傳給鳳傾。

此刻卻了然。

她眼中的執拗,跟那人真的很像。

洛清河不置可否,薄唇輕啟道:“我想要殿下答應我兩件事。”

鳳傾聞言露出驚喜之色,臉上綻放華彩,一時豔麗無方。

“好。”她應的幹脆。

周瑛在洛清河甫一出殿時就退到了一旁,他瞧著太女殿下從哀極到喜極,心裏不知怎的,酸澀得緊。

因著他覺得,殿下身份貴重,此刻卻跟他們這些卑賤之人一般跪在地上,哪怕跪求的那人是鳳君。

“其一,殿下要允諾,此事之後絕不會讓洛家再陷入朝堂爭鬥。”洛清河緩緩說出第一個要求。

鳳傾思忖片刻,一字一頓地說道:“有我在一日,就會保洛家不卷入朝堂紛爭,鳳家人世世代代都要蔭庇洛家,榮寵不衰。”

她停了一瞬,又補充道:“如有違背,就叫我屍骨無存,永墮幽冥。”

看著她誠懇的雙眼,洛清河點了點頭,接著說出第二個要求:“其二,守節持正,不行悖逆無德之事。”

鳳傾擰眉。

沒人知道,那一刻,她心中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洛清河的這兩個要求,前一個是為了整個洛家,後一個是為了整個天下。

為了洛家她可以理解,而為了天下提的這個要求卻讓人細思極恐。

難道他發現了什麼端倪?

她自問把那一身反骨,八分戾氣都藏得很好,怎麼會被人輕易瞧出來?

鳳傾審視著眼前的男人,他臉上沉靜一片,並沒有流露出懷疑和試探的意思。

也許是她想多了。

定定神,她又開口道:“鳳傾在此向神明起誓,若我為帝,必將守節持正,福澤天下,不行悖逆無德之事。”

前世,她向來不信鬼神之說,隻知佛擋殺佛,神擋殺神。心中的半點敬畏早已在日複一日的算計中消磨殆盡。

但現在勢弱,不信佛的人也得打著佛的名義行事。

等他日權柄在握,她不介意讓這世間多一些怨聲載道的亡靈。

她陰狠地想著,唇角綻出一抹幾不可察的冷笑。

洛清河的目光落在她微垂的臉頰上。

因為有些逆著光,所以看不清她的神情,隻覺少女膚白勝雪,頸子如玉璞般光潔。

良久,他收回了手,說道:“天色不早了,殿下回去吧。”

他語氣平淡,鳳傾也不在意,朝他恭敬行了一禮:“多謝父後”,這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