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況和琳娘的互贈禮物,瞞不過內宅之主李夫人。李夫人感慨一番,說道:“他們兄妹感情倒好。都十年不見了,也還記得小時候的情意。”算是給他們的行為明確了性質。李夫人的默許,客觀上為他們接下來的往來營造了良好的環境。
李夫人有自己的想法,她的女兒是京城一等一的美人,必然是要配給一等一的男子的。這席況如今看著是個好的,卻不知是不是繡花枕頭。不妨就先這麼相看著,也不必定下。等到他金榜題名,一切再說也還來得及。
卻說琳娘那隻鸚哥是被揉過舌頭的,聰明伶俐,學人說話似模似樣。翠歌在內室勸琳娘時常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那鸚哥聽得多了,竟對著席況煞有介事地地:“唉,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席況暗歎琳妹妹養的雀兒都靈氣逼人。不知怎的,他竟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來:這鸚哥重複這一句,是不是琳妹妹刻意為之?是故意念給他聽的?
這想法一旦生成,就壓不下去。夜間,席況閉上眼睛,眼前便是琳娘似笑非笑,她嬌笑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她臉上未覆蒙衣,秀發微微散亂,膚若凝脂,目似點漆。他心神激蕩,一麵告訴自己不該這樣褻瀆了人家清白姑娘;另一方麵,他卻篤定,她心裏也是有他的。得佳人青眼,他難免有些飄飄然。
席況低低地喟歎,也不驚動書童小廝,起身下床,掌燈,鋪紙研磨,筆走龍蛇。不多時,琳娘已躍然紙上。畫中人拈花微笑,宛若仙子臨凡塵。席況看著自己的手,上麵似乎還殘留著她蒙衣的清香。席況有些醉了。
待十一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他們之間質的變化,他們的腳上已經有一根似斷非斷的紅線了。形勢一片大好啊。
席況讀書頗雜,收藏極豐,知道琳娘要繪畫,特將他好不容易尋得的前朝一位寫意名家的繪畫心得贈與琳娘。
琳娘收到之後,自是滿懷感激。她德言容功俱佳,為答謝席況的贈書之情,親自下廚做了精致的糕點,遣人送給席況。
送糕點的是翠歌,翠歌心下歡喜,偷偷將琳娘常用的一方絲帕拿在手中,連同糕點一起放在了席況桌邊。
席況一眼便看到了絲帕,他抑製住激動,從容地將帕子籠到袖中。他似是漫不經心地道:“近幾天在屋裏悶得慌,明天想到園中走走,不會衝撞了小姐吧?”
翠歌笑道:“那可不會,小姐忙著畫園子,忙得很。”她放下食盒,緩步離去。
十一目睹了這一切,真想抱著翠歌轉上幾圈。這種丫鬟,雖然要不得,可是在這個時候,實在是太有用了。
不出十一所料,翠歌絕口不提帕子和席況去逛園子的事情。隻說席況收下糕點,十分客氣。
琳娘聞言,若有所思,看來是自己想多了。放下懸在心頭的一件大事,她繼續作畫。微風和煦,她卻有種說不出的煩悶。
次日清晨,琳娘給父母請過早安,陪母親用過早膳。席間,李夫人笑道:“你這麼憊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把園子畫好了給我?”
琳娘忙起身告罪,連吃飯也沒了心情。
用罷早飯,琳娘懶懶的,任由翠歌扶著。她悄聲道:“我明明不擅工筆,還偏偏要我畫園子。若是寫意畫,我可以畫上許多呢。”
翠歌笑道:“小姐不妨去園中看看,好生把園子記下來。我聽人說,那畫竹子的人在畫竹子之前,心裏頭都是有個竹樣子的。小姐要不也學學?”
琳娘掩口而笑:“你這蹄子,好生說話。什麼畫竹子的人,那分明是胸有成竹。也罷,你都這麼說了,我們就去園子裏瞧瞧。那牡丹提前開放,也不知花期幾何。”
十一在暗地裏看得直點頭,這個翠歌,恐怕專職的冰人也不過如此吧。接下來的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才子佳人私會後花園?好期待啊。
琳娘似是沒看到翠歌的緊張,緩步走進花園。
院中牡丹花開得正豔,琳娘歎道:“天降異象,也不知應在哪裏。”
翠歌笑道:“管他應在哪裏,總歸是好兆頭。”
琳娘才轉了一會兒,便去了八角玲瓏亭。這亭子地勢頗高,可俯瞰全園,記下園中各處風景,十分便捷。
翠歌陪著小姐說話,可眼睛卻四下瞟動,暗自祈禱席公子早些過來。她囑咐了看園子的婆子,園子的角門是開著的,方便席況從廂房過來。
不多時,席況走了過來。他特意換上了雲錦坊時興的衣衫,頭上方巾整整齊齊,風流俊彥。他手裏還持著一卷書,遠遠望去,果真是翩翩濁世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