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裏的小孩,能接觸到的文化教育資源如此之少,能獲得的藝術教育資源更是少之又少。林執,你帶著他們去玩吧,多和他們講講外麵的世界。沒有誰能保證這些孩子以後都能過上快樂的人生,但我真心希望,在我有限的能力裏,給他們一個快樂的童年。在未來的某一天,當他們想起,曾經有一個他們原本夠不到的人,與他們有過一段與眾不同的時光,這段經曆,或許能成為治愈他們生活創傷的一劑良藥。到那時候,我們的教育,才真正完成了閉環。”
“我……”林執聽完,深吸一口氣,猶疑道,“可是,不是我狂妄自大,恕我直言,這樣做,真的不會讓他們以後產生更大的心理落差嗎?”
蘇念卻道:“不會。因為你對於他們來說,太遙遠了。身邊人的功成名就或許會叫人意難平,遠方的榮耀光鮮卻隻會讓人羨慕感慨。”
“好。”林執眨了眨眼,緩和了有些酸澀的眼睛,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會盡力而為的。但是組長,我其實從不認為我有多麼厲害偉大,能成為誰的人生目標。我也是個俗人,就是運氣好,命好。我身上的光環能激勵人奮進嗎?或許吧,但願吧。但你,張校長,還有無數像你們這樣的人,才真正能被樹為榜樣。”
蘇念淡淡一笑,搖頭道:“你太誇張了。我不配和他們相提並論。”
林執卻十分執著道:“我沒有誇張,我是認真的。”
“每個人有自己的命運軌跡,眾生皆苦,各有所欲,各有所難。我隻是在走一條死路……”
“什麼?”她最後那句話說得極輕,林執總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蘇念道:“沒什麼。”
她起身看了看窗外,回頭道:“夜深了,早點休息吧。”
“嗯。”林執站起來,將剛才看過的資料一一收好,隨口道,“既然這樣,明天我就給他們上一節音樂課吧,隻是可惜沒有樂器……”
“有。”
“什麼?”
“你說,可惜沒有樂器。有的。”
“我有說過嗎……好吧,看來這沒事瞎嘀咕的毛病得改改了。”
他將文件夾放回書架上,回頭時,蘇念不知從什麼地方拿來一把吉他。
“哪裏來的好東西?”
林執眼睛都亮了,接過吉他,仔細摸看一番,隨手彈了幾個音,評價道:“是把好琴,就是舊了點兒,琴弦都有些生鏽了。”
這吉他通身黑紅,仔細看時才發現,吉他背麵還刻了一幅“溪邊芳草圖”,旁邊有一首無名的小詩:
水靜斜陽照,澗生香蘇草。
秋枯林未寂,霜欺木已老。
執筆淚成書,望夜碎瓊瑤。
長念無人歸,安能盼春早。
蘇念問:“還能用嗎?”
林執道:“能。”
蘇念道:“那給你用了。”
“真的?謝謝組長,小的沒齒難忘!”
道別後,林執抱著吉他蹦蹦跳跳地回到了房間。想到周一可以上課,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差點睡不著。第二天周末,蘇念修改了學校課程表,加上了文藝課。
周日又是個陰雨天,下午開始便不見蘇念的人影,直到天黑了才聽見村口傳來馬蹄聲。
幾人出門去迎,蘇念騎馬進院,翻身躍下,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麵色有些發白。文婭連忙拿來毛巾給她擦頭發,道:“這是去哪兒了,淋成這樣,也不打把傘。”
“我出門的時候,還沒下雨。”蘇念笑了笑,甩甩手臂上的水珠走回屋。
林執取下追陽背上的口袋,拿回宿舍樓,打開一看,竟是彩紙、顏料和畫筆。
幾人圍上前把東西全拿出來,一一擺在桌上。
蘇念上樓洗了個澡,換身衣服下樓來,見幾人在翻弄袋裏的東西,走到沙發前坐下後,道:“林執,這些東西交給你了。”
林執拿起一瓶白顏料在手上掂了掂,麵上露出一個神采飛揚的笑:“放心吧!”
第二天豔陽高照,到了文藝課,林執拿著吉他走上了講台。
學生們好奇地伸長了脖子張望,林執把講桌拉開,拿來一條凳子坐在講台中央,掃了一下吉他琴弦,發出一段樂聲,學生們滿臉驚喜,個個傾身向前,目不轉睛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