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下午,其他人出去給村裏幾個孤寡老人修繕漏雨的屋頂。林執翹著個二郎腿躺在床上刷手機,突然聽見院裏傳來乒乒乓乓咚咚鏘鏘的一陣亂噪,接著是一浪高過一浪的哭嚎聲。他聽得一臉發懵,這是怎麼了?
院子裏的聲音還在繼續,林執被吵得受不了,不得不下樓去看個究竟。
一開門,隻見一群小孩兒跪在院子裏,頭上拴著白條兒,有人手上擎著新砍來的樹枝,上麵掛著撕成條的白布,還有人拿著鐵盆鋼缽,拿個湯勺敲得震耳響。
敲盆的小孩兒還很有節奏,每次都等哭聲稍小了些,才鉚足了勁兒地邊敲邊哭:“林老師!!!嗚嗚嗚……”緊接著,人群哭得更大聲了。
林執:“……”
他們哭得太過投入忘我,以至於林執打開了門,倚著門框抱手看了他們近五分鍾,才有人在抬頭抽氣的那瞬間看到了他,頓時忘了哭,愣在原地道:“林……林老師?”
林執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喂,你怎麼不哭了啊?”旁邊的陳彬還在抽泣,抹著眼淚推了推身邊的那個男生,見他抬著個頭發呆,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屁股坐倒,“哎喲我去?!林老師!”
“啊?林老師?”
人群裏陸陸續續有更多的人抬起頭來,無一例外地在抬頭後呆愣住了。
林執道:“我是,我是林老師。煩問一下各位,這是在……”他抬手指了一下,接著道:“給我哭喪嗎?”
一人抽噎著道:“林,林老師,你沒死?”
林執哭笑不得:“我為什麼會死?”
小孩兒們一擁而上,抱住他的腿哭得更大聲了:“那你為什麼不來給我們上課啊……黃老師還說你不在了……”
“不好意思,我這幾天生病了,嗓子啞了沒辦法去上課。等一下,你們說什麼?黃老師說我不在了?”
他們七七八八地答道:“是啊,我們都聽到了,班長也聽到了!”
林執用眼神從一群人裏找出羅玉萍,道:“小玉萍,你說。”
“這個……”
原是林執兩天沒去上課,小孩兒們想他想得心癢,到宿舍樓來看,大門緊閉,又去村裏尋。
他們自然沒在村裏尋到躺在床上養病的林執,卻見著了修屋蓋瓦的其他人,有小孩兒跑上去問:“老師,林老師在這裏嗎?”
黃傑擼著袖子褲管站在木梯上補屋頂,西斜的陽光正好曬到他的臉上,熱得他滿頭滿臉的汗,聽見小孩兒的詢問,他抬起胳膊揩了把汗,隨口道:“他啊,他不在。”
小孩兒跑去跟大部隊說:“黃老師說林老師不在了。”
一人問:“不在了是什麼意思啊?”
一人道:“不在了就是不在了唄。”
“班長,你說林老師會在哪兒?”
羅玉萍摸著下巴沉思半晌,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林老師有些奇怪?”
吳瑩瑩素來與她如影隨形,總說她們兩個是天下第一好,此時自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啊!林老師前幾天一直在咳嗽,咳咳咳!”
其他人互相交流了一會兒,也道:“對,咳了好久。”
陳彬道:“我在電視上看過,這樣的人,咳到最後,會咳出好——大一口血包在手帕裏,藏著不讓人發現。然後這個人就病死了。”
“啊?!”眾人倒吸一口氣,但沒有人質疑陳彬的話,因為所有小孩兒中,隻有陳彬家裏有能放電視劇的電視機。
羅玉萍也紅著眼眶道:“我奶奶死的時候,也是這樣。家裏人也對我說,我奶奶不在了!”
“什麼?!”眾人驚駭更甚,與其他人對視過後,心中不約而同地冒出那個一樣的念頭:林老師已經……!
到此處,便已經有人忍不住地流了眼淚。
一人道:“林老師不在了,為什麼沒有辦酒啊?”
陳彬道:“我知道!林老師是外省人,酒席是要在外省辦的,不能在這裏辦。”
“那我們……”
幾個小孩兒眼神堅定地抹著眼淚道:“我們要給林老師送行,讓他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