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輾轉反側地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裏全是白天看到的那個背影,我回想起來那個火光彌漫的晚上,我竟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麵,連他死的時候,我都不知他在何方。我披衣起身,夜色正好,我獨自一人出了內院,往蒼穹的住處走去,到了門口,我猶豫了片刻,又折回頭,卻不知蒼穹已經開了房門叫住我:“主人。”
“我剛想找你,可是想到你可能已經睡了。”
“我是劍靈,平時極少睡眠,主人這個時辰來所為何事?”
我拿出“蒼穹”,遞到他麵前,說道:“我拿著它不方便,你替我收好。另外,我有些事問你。”
“主人請說。”
“你可曾記得山莊那夜,我大哥究竟逃出來了嗎?”
蒼穹沉思了片刻才說:“那夜,你大哥確實帶著‘蒼穹’劍衝出火海,可惜房梁突然倒塌……主人,我無能為力……”蒼穹遺憾又同情地看著我。
“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自責。我早知道大哥他,隻是忍不住找你確認一下。蒼穹,你認為,何人會得到紅蓮?我思慮許久,總覺得,‘蒼穹’的另一半,或許就在如今紅蓮的持有者那裏,而我們家的事,跟那人也脫不了幹係。”
“紅蓮出於龍淵苦寒之地,乃世間邪劍,非常人可執掌,想必得到紅蓮之人,術法一定極為高強。”
“蒼穹,你,以前都待在劍裏嗎?”
“是的主人,劍靈隻在主人需要的時候才會現身,如今‘蒼穹’已毀,我自是不能待在劍裏。主人為何這樣問?”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蒼穹卻道:“我甚至未曾在前任主人桑槿夫人麵前現出人形,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也許今天出現的幻覺多了,我回去了。”
眼看幽人的生辰越來越近,這些日子幽府上下都忙得不可開交,唯獨我和蒼穹的院子,顯得格外清閑,自從蒼穹來幽府之後,珈藍便多了一個愛好,便是時不時調侃一下他,雖然每次蒼穹都對她置之不理,但是珈藍卻樂此不疲,我想是因為我不太愛說話,珈藍在我這找不到樂趣,所以果斷轉移了目標。
珈藍說我和蒼穹兩主仆都是惜字如金,一個比一個話少,不過蒼穹比我好上那麼一點,就是跟他說話的時候,蒼穹至少還有鐵青著臉的表情,而我就是個麵癱,連半點人情味也沒有。我想想這三年,確實從來沒為任何事情生氣或是喜悅,我很奇怪為什麼珈藍會覺得蒼穹脾氣不好反倒是個優點。
我正在院子裏百無聊賴地搗弄著珈藍上個月不知從哪給我弄來的一株扶桑,就看到管家急匆匆地跑來,對我說道:“小姐小姐,老爺夫人他們回來了。”
我放下手中的活,“我這就去。”
剛走出院門,就看到幽燃封和柳夫人一路喜笑顏開地邊談話邊向我走來,柳夫人見到我很是開心,上來就握住我的手噓寒問暖,弄得我怪尷尬的,我笑得有些僵硬,“爹,娘……”雖然跟他們相處了差不多三年,但是我仍然無法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生爹娘,我每時每刻不提醒著自己,他們對我的好,是因為我的這副相貌,而不是我本人,而且,他們也本不該,如此對我……所以對於柳夫人的舉動,我心底裏還是有些抵觸的。想必這三年來,他們也習慣了我的這種冷淡,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珈藍事先已經交代好蒼穹各項事宜,所以蒼穹很配合地上來跟幽燃封夫婦問了安,又不卑不吭地默默站到一邊。幽燃封如鷹般的眼神掃了蒼穹一眼,轉而壓低聲音對我說道:“若兒,之前你把珈藍帶進府裏我不管,現在你又隨隨便便帶了個男人,要不是管家跟我說到這件事,我還被蒙在鼓裏,若兒,你長大了很多事雖然可以自己做主,但是這事怎麼不事先跟我們通報一聲再做打算,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
“爹別生氣,蒼穹他不是什麼壞人,孩兒曾救過他一命,不巧前些日子在街上遇到,蒼穹便想無論如何也要報答孩兒一番,我想府中也沒什麼事情可做,想到爹娘你們整天掛心我的安危,便讓他做了我的貼身護衛。”我臉不紅心不跳,說得一本正經,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一樣。
珈藍,包括蒼穹,都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
幽燃封有些迷糊,“若兒你幾時救過他,怎麼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我剛想回答,柳夫人就打斷我們,“哎呀老爺,才剛回來就問那麼多做什麼?若兒做事自有分寸。先別光站在這了,進屋再說。”說著就拉著我往裏屋走去。
幽燃封立馬笑嗬嗬地說道:“也對也對,咱們進去說話。”
我經過珈藍身邊時,看到她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像在說,看你怎麼圓謊。
仔細想來,我活那麼大,說謊的次數還真是少之又少,沒想到僅有的一兩次謊言,我卻說得如此順溜,就算是老謀深算的幽燃封,也完全信了我的話,當然也全靠柳夫人一直站在我這一邊替我說話,這跟我娘完全不一樣。我爹十分疼愛我,什麼都是我說了算,但是我娘一向對我很嚴格,倘若我做錯什麼事,哪怕是犯一個小小的錯誤,都會被罰跪在祖先的靈位前,直到我承認錯誤。有時候我是怪過我娘的,但是爹常對我說,我娘其實很疼我,這樣做,是為我好,因為總有一天,我是要做山莊主人的。
“過幾日幽人就要來了,若兒你倆從小關係就好,這會該有一年多沒見了吧,以前你就老跟我我嚷嚷著表哥怎麼還不來看你,現在大了倒疏遠了不少。”柳夫人笑說。
“娘說笑了,表哥來我自是開心的。”
“那就好。娘還怕是因為三年前那件事,讓你……”說著柳夫人眉頭深鎖,現出一絲擔憂。
我若無其事地安慰她,“表哥現在對我很好,娘不必擔心若兒。”
柳夫人重又恢複了笑容,“那是,現在幽人的確跟以前不同了,聽你舅母說他巴不得現在就趕來見你,這性子急得。”
我略顯尷尬,柳夫人隻當我在害羞。天知道這幽人不知吃錯什麼藥,從整天對我冷嘲熱諷,到後來的刻意討好,這一百八十度的態度大轉彎,使得我一度懷疑他心裏打的什麼算盤,讓我不得不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