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下通道離開病房庭院直達車庫。李利安不知從哪弄來輛四座小車，打開車門等我坐上去。他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倔強不肯開口，隻從行為上強迫別人接受他的和好。
車開出醫院通道，抵達地麵駛出門禁的時候，迎麵撲來的真實人間，讓我覺得這世界竟是如此割裂。
裏麵一派安靜祥和，門禁外同樣的陽光下，卻是荒誕腳本般的鬧劇。
迎麵便是掛滿廣告動效的建築，廣告內容除了陪護中介就是包治百病。路邊呆立著各種麵目的人，手裏舉著燈牌，上麵寫貸款套現住宿，生物數據回收。
誰又能想到，鬥獸場般的岩牌村就和這醫院一街之隔。
李利安送我到回收站門口，也不走，兀自停好車立在我身後。看他堅決，我也不理他，打開院門，就聽見小孩跑下樓的聲音。
小孩野獸一樣撞進我懷裏，李利安趕緊伸出手在我身後扶了一把，順勢半攬住我。小孩瘦的快脫了像，肩膀的骨頭嶙峋硌人。
“這才幾天啊，怎麼瘦成這個樣子？”我捏著小孩的肩膀問。
“張章，嚇死我了...”小孩都快說不出句完整的話，直把臉往我頸窩裏麵埋，雙手死死扣住我的後背。
我拍拍小孩後背，“先進去吧咱們。”。小孩鬆手，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後的李利安，拽起胸口的衣服就往臉上擦。
三個人上樓，李利安正襟危坐在我們對麵，似是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我看得出小孩非常抗拒李利安，但是礙於力量懸殊或者礙於我在中間，而隱忍不發，冷著臉去拿了三瓶飲料，擺在李利安麵前的桌麵上一瓶，自己麵前一瓶，最後一瓶擰開遞到我手上。還離開他常坐的拐角位置，向我靠近了些。
李利安沒有拿麵前的飲料，隻等小孩坐定，開口道：“你們要不要考慮搬家，我可以帶你們離開群島，並且安置好你們以後的生活。”
小孩驚愕，看向我。
我沉吟，卻不是考慮，是在組織語言。對於李利安這些行為，在我的角度沒有辦法單純評判他虧欠我多少，如何才夠賠償，但是我知道，自己不想也不能，再跟他有什麼牽扯。
“李利安...”
“就這樣吧，去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吧。”，我指了指腿，“這就可以了。我們都該從此以後走好自己的路，你說呢？”
李利安梗著脖子不說話。
我也不再開口，隻剩下小孩悄悄左右看看。
長久的沉默，我心裏邪火開始跳動。
“你走吧，別再來了。”我站起身來，走到樓梯口，向李利安做個請的動作。
李利安還想說些什麼，終於是沒有說出口，起身乖乖下樓，走出去的每一步都好像要回過頭來，卻也最終是沒有。
不多時，樓下傳來鎖門的聲音和車子啟動的聲音。
總算是，結束了吧。
這段時間的窮思竭慮和擔驚受怕總算是能告一段落。我的心卻毫無知覺一樣輕飄飄的，感受不到任何情緒，剛剛跳動的怒氣也在不自覺間消失於無形。腦袋就像是進入了休眠狀態，沒有力量做任何思考。
回到熟悉的環境，這種心裏的疲憊也沒有略微好轉，我知道這種脫力感，它前世也鬼魅般糾纏過我很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