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頭胎降生後並沒有遭至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挑唆,又或許性格本大大咧咧沒心沒肺活起來開開心心根本不屑外界因素影響。而且既然生育能力俱全時隔二年再生養也並非難事情,何至於憂思過度食不下咽糟踐自身為害。雨兒幼年生病口上吐出蛔蟲腹下出稀便髒兮兮的躺在床上哭,嬸嬸用紙巾擦幹淨留大片汙漬來不及換洗幹淨,手忙腳亂涼溫水衝藥劑灌入時小兒不配合抿著嘴巴嗚咽,藥湯留至下巴底浸濕薄秋衣秋褲。
發絲淩亂枯燥無心思用清水細細按摩,上衣領子疊在脖子裏麵堆成鼓包,莫要提門廊那些個時興高跟鞋被隨意擺放落滿灰塵變成過客匆匆,梳妝台上隻鋪著尿布嬰兒爽身粉之類物件,全然不見早年間豔麗明媚模樣如盛開梔子花奪人眼球。母親見此情景心中大為喜悅,浪蕩蹄子施妖法蠱惑沒長眼的老不死之類,好在不得誌生女兒現下隻能低著尾巴做人,若男丁降世豈不是腰杆子直挺挺在家中橫行霸道作威作福。自詡生活習性良好而屎尿屁沾滿被單倒也不覺得惡心。
桃兒十歲這年母親懷裏慢慢顯示有未出世嬰兒,可是嘴巴裏強調並非因由想生產帶把兒的以此提高身價不菲,隻是思慮再三獨有個女子為後到底是不穩妥,一則孤單寂寞有弟妹為夥伴即可消磨無聊時光,二則女子成年後嫁與人婦留二位年老無依實在悲催;當時標語貼滿大街小巷明顯處,可落後的腦袋哪裏懂得為父為母需盡職盡責,大不了私自塞紅包提前得知性別後再做妥善處置。貧窮絕非是多生子導致,而是生不出男子才使得臉麵無光彩人前抬不起頭。
假裝詢問桃兒到底想要能紮小辮的妹妹或皮猴子逗樂的弟弟,桃兒果斷搖頭表示拒絕,就像拒絕父親留宿家中同樣無情無義。許是冷漠院落裏常常冷鍋冷灶徒留辱罵毆打時肚子咕咕叫著委屈卻無力更改,似乎作為女性存在導致母親鬱鬱寡歡,用她的話來說若不是生出了你,怎會到此地步,那麼你就是掃把星不吉利肮髒貨色;
許是哥哥嫂子大姑子小姑子小叔子本應團結協作卻扭打撕破臉皮叫嚷老死不相往來,夫妻二人更是膈三五天爆發爭吵不休,明明別家從來不致於內部決裂成為全村最大笑話背地裏閑話嚼了又嚼,用她的話來說若不是生出了你,並不會到此地步,那麼你就是災禍根源晦氣醃臢下賤貨色。桃兒想著似乎應承外婆狠狠心拋棄荒郊野地,也不至於東躲西藏不敢自報家門,若因此引發登記人口信息導致母親二胎名額作罷,即使被野狗吃食成零丁碎片也難逃家族頭名罪人稱號。
桃兒時常幻想如果自己是個人見人愛的男胎,是不是就會顯現令外和氣場景歡聲笑語繞梁三日不絕於耳,便不會再有陰沉的臉色,低垂的嘴角,漫天怨氣導致人間若十八層無邊地獄,人人皆是人,人人皆是鬼。可桃兒隻十歲不滿周期,隻是不願有生命從母親肚皮裏爬出來,揪著衣領子問三十遍也好,五十遍也罷,不想就是不想。母親本意借孩童之口滿足生育意願,將自己內心渴望懷男胎心思藏起來不肯公之於眾。眼下不肯配合,隻惡狠狠的說:
果真白眼狼,早知今日不如淹死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