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男人,便有特權,那時年代皆善待。若提及力氣甚大可擔責任如搬桌椅板凳輕而易舉的,扛鋤頭水牛似的壯碩肱二頭肌凸起,建房壘豬窩羊圈是脾氣似炮仗而力氣微弱女子難勝任的苦差事。他責怪嘴巴叭叭的得理不饒人,頭發長見識短以為天地萬物唯一主宰,實可笑至極現下抬不起漏鬥裏水泥沉甸甸的。
飯桌主位是專屬,供奉飯食需雙手遞木筷調羹之類,溫熱清酒價格特別低廉而度數尤高。翻翻揀揀尋肥廋肉打牙祭苦於勞作艱辛肚皮清湯寡水咕嚕嚕叫嚷不停,即使桃兒爺爺不苟言笑的也曾經因為飲食問題高聲埋怨胡亂煮成豬飯毫無食欲可言,邊筷頭重重敲響不鏽鋼鍋沿砰砰的表不滿意。奶奶的三女兒心直口快的有逆反心,每每怪罪強脾氣這般頭發花白半截入土的年紀還不能更改一二三四,
爺爺並不反駁,這日正午陽光熱烘烘的,屋裏完全冷若冰霜竟連嗡嗡飛舞的蒼蠅也不敢再造次,停留住後腳交疊猛搓翅膀兩片。端著酒杯辛辣刺激口腔絲絲聲音和水蛇獨出一轍,也不吃葷素剩菜攪合的大雜燴,也不吃香噴噴白米飯裹腹,隻是悶著喝酒過量,後昏沉沉睡去黃昏晚霞漸起時,才慢悠悠雙手疊背後麵溜達去農田裏忙活。
姑姑又奔去廚屋,
“你爹呢?”奶奶小心翼翼。
“喝酒呢!”
姑姑指出不應該隨便用潦草飯食打發,幹活起早貪黑的疲累導致體重下降明顯,黑眼圈雞蛋大小下垂,且臉色越發蒼白色想吃葷油合情合理。其實農村剩菜飯本逃不過熱三五次的命運,否則天氣緣故生出黴菌斑斑點點的,這才能咕咕喚雞鴨到腳麵前讓它們啄食幹淨。即使滿腦寫浪費可恥四字縈繞久久不散去,似乎作孽事比掐死女嬰還要嚴重上百倍。
二日叫來近嫁的小女兒幫忙打下手烹飪滿桌家常小菜,但挑選幹淨的,刀工格外細致,成香氣撲鼻引來饞嘴的野狗躡手躡腳湊跟前。嘴上不說話但桃兒看得出是彌補昨兒個的不愉快。這邊擺兩道出鍋的熱氣蒸騰先叫桃兒爺爺慢慢吃喝,那邊廚房內濃煙未及時排出形成霧氣繚繞的,分辨不出二人身形區別,隻聽見被豬油炸香的紅辣椒逼出來嗆口,鼻腔不停的打噴嚏。
好酒好菜自然要多喝杯,待奶奶姑姑端最後一道菜上桌的時候,那幾盤已經寥寥無幾剩青花椒生薑片等配料,翻騰亂糟糟的菜湯撒少許淋濕桌麵,雞骨頭散開落地麵上野狗匍匐啃食,驚弓之鳥樣很是警惕眼珠滴溜溜轉動,作隨時逃跑門外的打算。
又昏昏沉沉睡至接近下午四五點鍾的模樣,太陽下山的晚些掛在西邊的雲彩上繼續噴發暑氣,但樹蔭處時而吹響樹葉嘩啦啦的攜帶清涼的風很是愜意。奶奶午後收拾幹淨餐桌、清洗幹淨碗碟、迷瞪的時間應該很短,因由每每桃兒何時醒過來,身旁總空空蕩蕩的,倒是爺爺睡的香甜夢美,呼嚕呼嚕很有節奏感。
奶奶從不主動喚醒桃兒,當然也不會喚醒桃兒爺爺。有時尋過去,或者坐在門口的矮凳上低頭縫鞋底,有同樣人老去睡意淡淡而百無聊賴的婦孺,踩著碎步胳肢窩夾簸箕裝著針頭線腦各色舊布料來往,如此幾位談笑著世事無常感歎歲月不饒人呐。再稍等會伸直僵硬的腰杆一一作別,是時候燒開滾燙熱水泡開茶葉末濃濃的晾溫涼是給當家男人提前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