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件棗紅色成年女性外套,桃兒穿上自覺尺碼不合、尤其下擺收腰身設計於兒童體型格外突兀。或許城裏麻花辮油光水亮的、皮膚白嫩嫩水豆腐般、蕾絲花邊粉顏色裙擺層層疊疊、至冬日棉襖雪花白裹緊明晃晃眼眸裏撲簌簌長睫毛忽閃忽閃。於是提升審美終覺悟到本身的土裏土氣,陳舊的破爛的鬆鬆垮垮的。夏季熱汗蒸成薄內衣酸溜溜叫別個捏緊口鼻躲遠些,趁月夜偷偷從高聳的水缸裏接並不清澈的來洗,再偷偷晾曬院落那顆小樹似的梔子花枝丫隱蔽處。
統共兩件是母親難得抽空閑裁剪,打開破布包裹緊緊防止落滿灰塵的陪嫁裏大件縫紉機,穿針引線再腳底板踩成咯吱咯吱不靈動的響聲。可有時習慣奶奶每日必須替換貼身的,且隨手清理幹淨晾顯眼處,二日火辣辣陽光燥熱,透過三角內褲變成調皮光影尤微風吹動展開邊角。每每殘留餘溫即使陳舊,則心安定夢沉穩,不認同珍饈及絲綢是頂級奢望。似乎蘿卜土豆吞下去化悶臭屁進被窩,二位扭捏著掩蓋不住的微笑唇角,咂舌哎呀呀好臭好臭,便是幸福的定義。
母親告知農村用水困難重重,起初尋井水清冽的人家沾親帶故的,倒熱情準備矮凳、鞋刷隨意使用。隻是礙於周遭掌管家務的婦女許多,捧碩大的木盆盛滿老老小小髒衣褲鞋襪,有幸運的獨占水池灌滿,倒進去浸濕潤再慢慢漿洗,空間足夠平鋪展開擺動直到肥皂泡化為虛無;不幸的晚來卻隻能蹲旁側,彎成脊背紅蝦米似的,空間不足以則堆髒汙於腳邊,獨留一件用力搓搓,擰幹再替換另外的。如此排成長隊伍焦急盼望那個手腳麻利忙完,才能接管主要位置,急忙撿起來扔水池正中,生怕某些厚臉皮犯賤不能遵守規矩插隊。
母親每每埋怨同村賤妮按照輩分總是下屬,見到卻不能行尊老的孝行退讓,死眼珠看不出臉麵變化難看的神色,隻縮頭烏龜似低頭霸占水池,又溫溫吞吞手下功夫頗為囉嗦,定是屙屎撒尿又汙糟的婦科病症,否則怎個破爛布條捶捶打打半晌午。埋怨有一個算一個頭皮磕著頭皮嘀嘀咕咕背後全是些難聽的,瞧見去往乍停止便是最好的佐證。
你瞧瞧騷浪蹄子們穿花汗衫平白露出胳膊肘,打扮妖精作派全然算不上勤儉的,同老不死的那幾位裝模作樣成十分愛幹淨的,今朝來洗洗,明朝來洗洗,天天來洗洗,本來獨一水源清冽的,卻被這些個妨礙正事。尤其你那該死的小姑,不是冤家不聚頭,碰上麵尷尬非常,她倒歡歡喜喜打招呼叫嫂嫂,我偏不給回應叫下不來台。嫁如此近處想要分享娘家吃喝,心思歹毒至此,外麵竟被純真的麵孔欺騙。
“她們小團體排擠我吧。”
母親恨恨,自言就算跪地乞求和好,說什麼一家子沒有外人的鬼話。
“我倒不信!”